何志偉和林亮一起趕到醫院,魏民因為腦溢血還在搶救。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何志偉一進急診大廳,就看見章一楠自己躲在窗戶邊上抹著眼淚。
何志偉不認識魏民的家屬,就沒有隨著林亮湊過去與家屬寒暄,不疼不癢的客套話十分多余。雪中送炭的至親和領導除外,此時焦急的親人,沒有任何心情客套,於是他悄悄的走到章一楠身邊,扶了扶,章一楠的胳膊肘。
章一楠雙眼撲簌,看了一下何志偉,沒有說話,伸手握住了何志偉的手。
“怎麽樣?”何志偉感到章一楠的手是冰冰涼的,何志偉改用雙手捂住了章一楠的雙手。
“不太好,很危險。”章一楠哽咽著,眼淚嘩嘩的流下來,何志偉的眼眶也隨著濕潤了,用手輕輕撫摸著章一楠,試圖安慰她,也紓解自己內心的悲痛,曾經多次並肩工作的同事、十多年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讓何志偉百感交集。
不遠處,魏民的親屬一起簇擁著魏民的老伴,老人悲戚的臉上掛著淚,反覆念叨著:
“上午還打電話,說要準備好好慶祝一下呢,怎麽就突然這樣了啊。”
魏民的女兒安慰著:
“您別急,沒事沒事,醫生正在搶救呢。”
“我是不是一個喪門星啊,最近我走到哪,哪就有一堆事?”章一楠看著魏民的老伴,幽幽的說。
“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你,該發生一樣還會發生。該來的躲都躲不掉,這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事情。”何志偉安慰著。
想到魏所長對自己的好,章一楠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哭紅的眼睛,梨花帶雨,惹人憐愛。何志偉從兜裡掏出一包小紙巾塞到了章一楠手裡,看著章一楠疑惑的眼神。
“我剛從林亮車裡拿的。”粗糙的老爺們,兜裡裝了一包紙巾,也確實讓人產生一種挺細膩錯位的認知。
章一楠釋然,抻出兩張紙巾,擦掉眼淚。
“所裡的人呢?”何志偉問。
“留下了一個人,其他人都回去工作了,昨天下午魏民被撤職了。”章一楠說。
“哦。”何志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魏叔上午告訴我,不是完全是因為出現嚴重的命案,還有其他的事情,他沒說,只是說對不起我爸的知遇之恩。”章一楠介紹著情況,說完用紙擦了擦鼻子。
何志偉臉上有些凝重。
“路上林亮還說昨晚與魏民一起吃飯了呢,還說魏民什麽事都沒有呢,看來魏民沒有告訴林亮?”
“那就不知道了,我上午來的時候,一屋子的煙,房間裡有些亂,當時也沒當回事,現在看起來,也許是在收拾東西吧。”章一楠說話帶著囔囔鼻音。
一會兒,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叫林亮進入了搶救室,章一楠和何志偉同時感到吃驚,這顯然是魏民的意思,在危機時刻,老伴女兒都不叫,卻獨獨的叫他,令人費解。
十多分鍾後,林亮抹著眼淚,急匆匆的出來了,看見何志偉,就奔了過來。
“何探,我今天家裡有事,請一天假。”抽噎著,眼淚都沒擦就跑出了醫院。
懵圈了,何志偉和章一楠一下子就呆了,什麽情況?兩個人面面相覷,摸不到脈。
“我還要回去值班,你怎麽樣?”何志偉問。
章亦楠有些猶豫,魏民是她的一位慈祥的長者,她擔心他的安危,但是卻一點也幫不上,和他家人跟本就不認識,
貿然過去安慰就顯得太唐突了。於是默默的說: “我們走吧!”
走到醫院的門口,章一楠回頭望向搶救室的大門,眼淚又湧了出來,何志偉攙著章一楠的胳膊。
“你開的了車嗎?”
章一楠搖了搖頭,從包裡拿出車鑰匙遞給何志偉。
上了車裡,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章一楠,“哇”的一聲,趴在前風擋前,大哭起來。何志偉伸出右手,默默的撫摸著章一楠的肩膀,試圖給她一個安慰,車子被陽光曬的十分的溫暖,何志偉靜靜地等待著,沒有任何語言,只有默默的撫摸,試圖支撐起一片安詳寧靜的空間,慰籍心靈驅逐恐懼。
哭了一會兒,章一楠抬起頭,把身體靠在椅背上,右手壓在額頭,哽咽著。
“我看著他從我旁邊的凳子上摔了下去,當時我拿起筷子要遞給他,他就突然的倒了下去,我抓了一把,沒抓住,結果就摔在地上了,要是我有勁,抓住他就好了。”章一楠痛哭流涕的說著,充滿了對自己的責備。
“和你有什麽關系啊?別說是你個女孩子,在那種情況下,就是我一個大老爺們也抓不住的,你也不用責備自己,事情來了,每個人都不具備回天神力,也許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能夠轉危為安呢。”何志偉寬慰著章一楠。
車子依然沒有發動,何志偉想穩定住章一楠的情緒,因為她看著魏民在自己身邊倒下,卻無能為力,也許讓她深深的負疚自責。在生命面前,不管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西楚霸王項羽,還是籍籍無名的草民百姓,都只能是束手無策的等待,任由命運擺布。
“何哥,你不用寬慰我了,醫生已經說了,很危險的,我站在大廳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好無助,一點辦法都沒有,孤伶伶的。給你打電話後,我才感到一點安慰,看見你了,我才踏實一點。謝謝你!”
紙巾已經用完了,章一楠打開儲物櫃,拿出一包紙巾,擦去眼淚和流出的鼻涕。打開遮陽板上的鏡子,發現眼影弄花了臉,又從包裡拿出來濕紙巾擦拭。接著打開了化妝盒。
何志偉這時發動了汽車。
“是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去報社,還跟我回警隊?”何志偉不確定章一楠要去哪兒。
“我感到疲憊了,我想回家躺一下。”章一楠一邊補妝一邊說。
何志偉開著車,出了醫院,路上車輛依舊是行駛緩慢,何志偉心事重重,心裡想著和魏民點滴。
“何哥,你以後能不能戒煙啊。醫生給魏所驗血的時候,血液黏稠的嚇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老煙槍。我看你和他抽煙一樣的凶。”章一楠化完妝,顧慮重重的說。
何志偉心裡一緊,確實是,和魏民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是對著抽,兩個人的煙癮旗鼓相當!
“嗯,我也想戒,但是太難了。我不是誇耀自己,我戒過很多次了,戒煙太難了。”
也許魏民也只是特例?何志偉也明白這是鴕鳥心態。事實擺在眼前了,卻不願意承認,也許真的是到了要戒煙的時候了,物傷其類,不過人清醒的時候也許還有些自製力,一旦喝酒之後,這點可憐的自製力就變得蕩然無存了,那個尉遲律師居然能戒掉煙,我也能吧!
何志偉把車停好,把鑰匙交到了章一楠的手裡,心居然有點慌。
“到我家坐一會吧?”章一楠邀請著。
“不了,我還值班!”何志偉心裡有點活。
“我爸到外面練書法了,還要等一會兒回來呢!”章一楠看出了何志偉的顧慮,解釋著。
“得了吧,我還是走吧。萬一被堵到了,就不好了。”
“沒事的,我媽在家呢。她人可好了。”
“以後吧!你好了就好,我回警隊值班了。”何志偉擔心被章老爺子抓到現形,心裡慌慌張張的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