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犬帶人走了,我不明白最後他為什麽收手了,還是老何給出了答案。
他告訴我先前漢生趁他大意,用頂心肘傷了他的左手,所以青犬的左手刀發揮不出全力,像他這種人舍不得和漢生拚死,更看重的是在江湖上的名譽。
早些年被師傅折了刀,如今再和他的徒弟一換一,傳出去是個一輩子都洗不乾淨的事兒,二爺是他的心魔,今天漢生對他打擊很大,他以後一定會再找回來的,不贏二爺槍,他死都不會閉眼。
老何給趙敏搭了搭脈說:“沒大礙,這姑娘底子好。”他轉身叫過來一個夥計,“六子,去前門堂抓服藥,老方子,給這姑娘熬上,還有跌打藥,你們自己也抓幾服,記得製川烏有微毒,要比一般藥多熬20分鍾才妥當。”
六子點點頭,幾個夥計互相攙扶著下去了,我也把趙敏背回房間,叫了個阿姨過來照看著,一旦醒來立馬叫我。
等我回到前堂的時候,漢生已經不在了,我問老何他人呢,他說先讓漢生回去休息了,這次如果不是漢生降住了青犬,他都沒臉下地去見二爺了。
我本來想直接過去找他,一想他跋山涉水的趕回來肯定累壞了,就又止住了腳步,不過心裡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的不行,我迫切的想知道我們分開後他所經歷的一切。
說實話,我甚至想過他和二爺一樣永遠的長眠在下面了,可是他就這麽出乎意料卻又神兵天降的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依稀記得他一人孤決的跳下懸崖的景象,那是我無法理解的使命和永遠達不到的勇氣。
我透過天井看向遠空,漢生,你身上到底還背著多少秘密。
下午趙敏就醒了,服用了老何的藥方果然恢復了過來,就是氣色還有點差,不過趙敏自己說沒啥事了,當時那一拳就是被淤血暫時堵住了胸口,才昏過去,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她倚著枕頭坐起來,上下打量我一番,我笑道:“沒缺胳膊也沒少腿,漢生回來了。”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問道:“打贏了?”
“沒,打平了。”
我把上午的經過簡單和她講了講,聽得她一會皺眉一會驚訝,最後直感歎漢生的恐怖。
她說:“聽你這麽說,我真是從心裡的佩服他了。你沒練過武不了解,功夫這東西沒什麽取巧的,每一步都是實打實走出來的,青犬有那樣的實力已是不俗,甚至說是拔尖的一波存在,我和我阿爹走南闖北這些年,真變態到令人發指的高手不是沒見過,但也就僥幸的遇到那麽三五個,青犬是一個,漢生也絕對在其間,但漢生這個年紀的,聞所未聞。”
聽聞此言,我心裡一動,追問她:“還有別的可能嘛?”
她換了個姿勢,盯著我說:“有,那就是天賦。青犬猛,那是長年累月搏殺出來的,漢生絕對當得起‘天縱奇才’四個字。”
我突然想到了某些事情,似乎是個很關鍵的東西,不過那種感覺只是靈犀一點,稍縱即逝。趙敏見我失神,碰了碰我,問道:“怎麽?”
我搖頭笑笑,回說:“沒什麽,想起來一點事。”
正巧這時候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正是大頭,沒好氣的接過問他:“怎麽著不是約好了爬山嗎,又改成晚上洗腳了?”
他在那頭連忙道歉,“錯了錯了,昨晚不是喝大了嗎,今兒沒起來,你倆去了。”
我本來想告訴他上午龍山閣發生的事,
問問他臨陣退縮是不是太不講義氣了,但一想這家夥就算來了,也就是給青犬多一個沙包罷了,便對付說沒去,漢生回來了,他一聽就驚奇的嚷道:“真的嗎?還真靈!” 我納悶的問他啥靈。
他說前一陣子陪一個朋友去了景點,裡面有個啥神,好像叫注生媽還是誰媽,看著挺多人在那拜,他就跟著拜了拜,還捐了五塊錢,祈求漢生能平平安安回來,沒想到還真準。
我聽了大罵,怒道他媽的注生媽是管生育的神,你準個屁,他還強嘴說,可能她和別的神是鄰居唄,幫他轉達了美好願望啥啥的。
我讓他滾蛋,他說今個晚了,明天過來看漢生,我倆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我給趙敏削了一個蘋果,誠心實意的說道:“今天非常感謝你的出手,如果不是你,就算漢生趕回來,我們肯定也早已經讓青犬修理個遍了。”
她露出些許疲態,放平枕頭躺下去,輕聲道:“我就你這一個朋友了。”
毫無理由的,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就被這句不輕不重的話觸動到了,看著此時柔弱的趙敏,我忽然想起在哪裡聽到的一句話,說人就像一盞燈,活著總要有個念想,或許她就把我當成對這個陌生世界的念想了吧。
我盡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臉,把他被子往上身拉了拉,輕聲道:“你先休息,等你好了咱還爬香山呢。”
我幫趙敏關了燈,離開房間直奔後院,老何正一個人坐在小亭子裡喝茶,見我過來,關心的問:“那小姑娘怎麽樣了?”
我說:“應該沒什麽大礙了,藥挺管用,謝何叔。”
“唉,別這麽說,不管衝什麽,總歸是為龍山閣出頭了,再說我看人家姑娘對你挺有好感的,你不考慮焦慮嗎?”
老何一說這個我就頭大,我趕忙給他倒了杯茶,“何叔喝茶喝茶。”
他接過茶杯,話也沒停,“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該想想傳宗接代了。”
我向後面張望了幾眼,老何抿了一口茶水,說:“別看了,應該是睡下了,他一路勞頓,再加上和青犬動手,消耗很大,我剛剛吩咐人想送點飯菜進去,發現還沒醒呢。”
我哦了一聲,心不在焉的陪老何喝茶,過了會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何叔,今天上午那家夥提到的‘石人’你知道嗎?”
“石人,石人”老何一邊念叨著,一邊搜索著記憶。
“對,那家夥剛說了一句,就被青犬打斷了,‘石人三隻眼’。”我補充道。
“石人三隻眼”老何眯了眯眼,突然拍了一下膝蓋,興奮的道:“我想起來了,石人三隻眼。”
我大喜過望,沒想到老何這裡真有線索,便問道:“怎麽說?”
老何道:“我說怎麽這麽耳熟,這句話早些時候二爺也說過,對著了,現在回想起來,正是從那以後二爺就開始準備再下地了。”
“你是說,石人的秘密和我爹有關?”
他點點頭說:“很有可能。”
我繼續追問道:“何叔,你還記得二爺是從哪聽到的那句話嗎?”
“這就說來話長了,大明玄武湖寶庫你知道嗎?”老何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說:“聽過一點皮毛,具體的不了解。”
老何講道:“明朝朱元璋當政期間,有一處及其神秘的區域,外人禁止進入,就是權柄煊赫的達官顯貴都從未涉足,那就是玄武湖。從打老朱家坐上皇帝開始,就封了後湖,一封就是三百年,原因也很簡單,從朱元璋開始就在湖中島上修建了黃冊庫。”
“黃冊是什麽,那就是現在的戶口啊,田畝,稅收,人丁,糧草,水利,礦產,異文等等,基本上裡面收錄的就是天下的數據,只要老朱想知道什麽,派人一查,天下事無不知曉。”
我心道這老家夥厲害啊,怪不得放牛娃得天下,明朝那會就有大數據了啊,對於交通通訊不便利的古代, 這簡直就是治理天下的利器啊。
老何抿了口茶,繼續說:“不過這個黃冊庫沒維持多久,朱家後幾代皇帝就不重視了,當然也有它自身的弊病,這個我們就不說了。特別是明朝末期,朝政腐敗,那些黃冊丟失的丟失,蟲蛀的蟲蛀,無人定期打理,早起的黃冊大面積腐化,等到清人入關,攻破南京城,玄武湖上的黃冊已經所剩不多。”
“而且,那時候玄武湖上還莫名的著了一場大火,你要知道,明朝有禁令,島上禁止有炊煙,就是梅雨時節也不許烤火,當時很多人還得了傷寒病,就是為了防止失火,可是那場大火來的莫名其妙,將僅存的黃冊大部分都燒成了灰,剩余的一小部分流落了民間。當時二爺偶然的一次機會,得到了一份魚鱗冊的原冊。”
“魚鱗冊?”我疑問道。
“也是黃冊的一種,裡面記載了山川,河流,古跡的走向與位置,因為狀似魚鱗,所以叫魚鱗冊,雖然不全,但也十分詳細。”
二爺留下的東西我基本上已經整理了個遍,雖然有些內容還沒來得及細看,但卻絕對沒有魚鱗冊這個東西,難道是二爺沒有留下?我心裡突然一動,想起一件事,那時我和漢生還住在積水潭的老宅子裡,家裡被人潛入過,來人目的不祥,現在想來,魚鱗冊是否就是被他拿走了呢。
恍惚中,我聽見老何說了一句,“二爺得到的這張魚鱗冊比較特殊,他一眼就發現了其中的關鍵。”
敲棺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