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偉的崛起是勢在必得的,畢竟有一個中科院的母親暗地裡在給他出謀劃策,這位年紀輕輕就能進入省科院的博士母親,不僅才學卓越,容貌更是閉月羞花,在完成一篇名為“海洋微生物是否具有最前沿的進化從而產成高智慧生物的假說”的論文後,她退隱江湖,嫁給了河市最大的房地產商吳兆豐,一年後生下一子,取名吳羨海。
吳大偉十分討厭吳羨海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一樣惹人厭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吳羨洋,這個從他一出生就把他掐得體無完膚的女人,從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她追趕自己的時候就像追著一隻肮髒的下水道老鼠一樣,她的眼裡總是暗藏殺機,好像自己不該被生下來一樣,她會將死耗子的屍體攪進水裡,然後將水送到吳大偉面前,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喝完,她不會笑,沒人能看出她是不是在得意。
現在那個女人就被吳大偉拷在地下室裡,海水把她的身體淹了一半,腥臭的味道浸入她身體每一個毛孔裡,吳大偉每天都會用烙鐵在她的臉上烙一個印記,有時候是很隨意一按,有時候烙鐵底面多出一個字來,更換的字越頻繁,吳羨洋的臉就會越模糊,把細針放進飯裡,把沙子混在生日蛋糕裡,把死蟲榨汁混進營養液裡,吳大偉每抬起一次手臂,心裡就會細數她對自己做過的那些惡心事。
吳大偉沒有跟隨周朝露送王朝水入海,他像往常一樣來到地下室,陰暗的角落裡傳來一聲嗤笑,像在笑他可憐,又像在笑他無情,海水還沒有淹到的另一個角落裡,擺放一張桌子,桌子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瓶子,這些五顏六色的液體都是一些罕見激素,作用於改造人體或者激發人體潛能,吳大偉走到桌子前,拍了拍正在桌子上雙臂枕頭而睡的女人,溫柔道:“媽,時候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女人張開惺忪的雙眼,看了一眼吳大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羨海啊,實驗體送出去沒有?”
“送出去了,但是機會渺茫,海面上不知道漂著多少屍體,可在大象山附近的海域裡卻沒有出現過一隻核種。”吳大偉頓了頓,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今早在五公裡外的海上,出現了一堵水牆,水牆上坐著一位姑娘,她可能就是一隻沒有被奪去意識的高核種。”
女人點了點頭,在五顏六色的瓶子裡隨意撚出一瓶,遞給吳大偉,“不要再讓人去冒險了,現在我們對這種從未打過招呼的未知生物一無所知,再讓人下到海裡,只是白白浪費掉而已。”
吳大偉接過瓶子,來到被鐵鏈拷住四肢的姐姐面前,一把抓住她的下顎骨,將瓶子裡的液體倒進了這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嘴裡,“好姐姐,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吳大偉的母親面若冰霜,冷冷地看著被兒子折磨的女人,“變成一把鋒利無情的武器吧,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擁有仇恨了。”她心裡如是想。
……
槍響聲驚動了整座大象山,山上的居民都知道,這聲槍響宣告著兩條街的和平到此結束。
尚有人氣的街道一瞬之間變得冷清無比,晚風裡吹過海水淡淡的血腥味。
綠衣街街頭和花街街尾隔著一張三米多高的鐵絲網,楊源站在鐵絲網前,摸了摸額頭,雖然就要入秋了,可是海水散發出的余熱仍讓人滿頭大汗,面紅耳赤地看著燈火依舊的花街,老警察心裡暗罵一聲狗娘養的,一眾警察看他臉色不對,連呼吸都不敢放粗。
“楊局,老首長已經發布過通告,
只要隔壁敢響槍,就是公然挑釁政府權威,讓我們不要猶豫,堅決消滅他們。” 楊源摸了摸用帆布蓋著的狙擊步槍,躊躇不已,這是抓賊嗎,在末日之前,還有自相殘殺嗎,該死的富二代,嫌自己命長嗎?
不知道誰在小聲嘀咕,“好久沒見過流星了。”
楊源抬頭一看,望著那兩顆在頭頂劃過一道美麗弧線的流星,大叫道:“榴彈,榴彈!快趴下。”
一聲轟鳴聲響徹雲霄,綠衣街一棟房子被炸掉了一半。
“上吧,士兵們。”楊源站起身,回頭看了看受余震衝擊的手下們,看到他們相安無事,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大手一揮,“動手。”
兩名警察快速地把鐵絲網剪開一個大口,楊源拉動槍栓,一馬當先。
轉眼間,無數顆“流星”劃過天際,戰火刹那間蔓延開來,整座大象山陷入刀山火海之中,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一場人類在面臨災難時因秩序與利益的衝突引起的戰爭,成為了整個寧省還沒有被海水淹沒的幸存之地的導火索,一場又一場自相殘殺的戲碼被搬上了舞台。
僅僅過去三天,一百一十二個幸存之地有一半戰火紛飛,遍地哀鴻。
周朝露就待在店裡,肩膀上戴著一張白色底黑五星的臂圍,深色的帽子下,一張陰沉沉的臉正對著門外,屋外仍在膠著的對峙著,兩方人馬勢均力敵,你一槍我一槍,打得熱火朝天。
新興起的宗教贖罪教穿著具有濃厚色彩的衣服,在殘垣斷壁處布道,教眾大多是一些飽受折磨的難民們,在這個時候,仿佛虔誠祈禱就能使苦難離去。
“三哥,你都在乾些什麽?”阿生睡了一天一夜,他從樂器店隔間走出來,質問周朝露。
“沒什麽,做個交易而已。”周朝露眼神黯淡,抬手摘下帽子,蓬亂油膩的頭髮把他半張臉都遮住了。
“你有沒有看到過黃紫煙?”
阿生知道他在轉移話題,但是他沒有勇氣再問下去,他的心情十分低落,這個半截入土的男人,知道女兒正好回老家躲過這場洪水後,他心裡的石頭放了下去,可是現在,好像又有另一塊石頭堵了回去。
“朝露,回家吧。”
“家?”周朝露冷哼一聲,“回不去的。”
阿生搖了搖頭,回答了周朝露的問題,“大象山上瘋傳的踏浪而行的怪物就是黃紫煙,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背影,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也許大海給她帶來了超能力。”
周朝露若有所思,站起身,拿起吳大偉分配給每個人的自動步槍,緩緩向門外走去,“你帶小水回去吧,我要去入海口,看看發生了什麽?”
“三哥,那狩獵的事?”阿生急忙問道。
“我們與他們有什麽不同嗎?”周朝露揚起嘴角笑了笑,可是在阿生的眼裡,這種笑容分明與周朝露強行撬開動物嘴巴時那只動物的臉一樣。
阿生搖了搖頭。
“你知道什麽是化合物嗎?”周朝露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隔間,表情猙獰,他哽咽著說道,“那個賤女人把這種鬼東西注射進了小水的身體裡。”
一顆炮彈落在街對面轉角的殯儀館裡,還化著美麗妝容的屍體滾落在四處,人們認為應當讓逝去的人留下他們最美的時刻,所以殯儀館才沒有被征用為難民收容所,周朝露殯儀館想起那個服務員,在散落滿地的屍體中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她,周朝露微微松了口氣,也許她逃出生天了。
一名佩戴特殊肩章的男人躲在剛剛壘好的沙袋堆後,看見周朝露正站在空曠的地方發呆,他撿起一顆石子向周朝露扔了過去,大聲喊道,“你他媽不要命了嗎?”
周朝露回過神,蹲下身子爬到了男人身旁,就在自己發呆的地方,落下了一顆炮彈,泥土濺滿了兩人的身體。
“其他人呢?”周朝露問。
“這是第三道防線,只剩下我一人了。”男人抖了抖身子,拍掉臉上的塵土,拿起槍看了一眼硝煙滾滾的前方,“沒了,實力差距太懸殊了。”
“吳大偉呢?”
男人指了指身後百米外的酒館,酒館門前壘滿沙袋,沙袋後面是一個一百多人的編排。
吳大偉就站在編排前面,一臉黑線地看著周朝露,他的身旁橫放著一個方正的籠子,籠子裡滿臉烙痕的女人低垂著頭,血水正一滴滴掉在她的赤腳上,酒館裡,吳大偉的母親正在為兒子織毛衣,一針一線,動作細膩輕柔,眼神溫潤如玉。
周朝露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平靜道:“撤吧,這裡也守不住了。”
男人有些猶豫,要是臨陣脫逃,非被吳大偉撕掉一層皮不可,他想了想,站起身,抬起槍向前突突開了兩槍。
當他再次蹲下身子看著周朝露的時候,那個男人卻緊盯著海面,他的眼神裡充滿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海面上,無數根背脊露出水面,參差不齊,形狀不一,它們遊蕩在大象上附近的海域上,就像,一群狼圍著獵物一樣。
“鯊魚,成千上萬隻鯊魚!”
戰火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