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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憶戰江湖》第六章:3年後什麽都沒有找到
  不知不覺,三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已是農歷六月中旬,趙國,落霞城,趙國西邊的邊陲城市。

  落霞是這個小城的名字,意為霞光落下去的地方。確實,城如其名,每當太陽西落的時候,霞光就會灑滿整座小城。

  烈日慢慢爬上小城人們的頭頂,天氣漸漸變得越來越熱,落霞城裡,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兒,漸漸少了許多。兩邊做生意的叫賣聲,也似霜打的茄子,綿軟無力,無精打采。

  在這為數不多的人群中,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在太陽下漫無目的的走著。

  蓬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楚,也猜不透他的年紀。他衣衫襤褸,一雙空洞的眼神從頭髮縫隙中透出,有氣無力的瞅著他前方的路。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也不知道他這樣,已經走了多久。

  突然,乞丐停頓下來,擋在一個姑娘面前,扒開胸口衣服,露出胸口刺著的圖騰文字,開口道:“姑娘,認識這個圖案嗎?你知道白楊這個人嗎?”

  姑娘見他這樣,以為這個乞丐將要對她圖謀不軌,她害怕極了,尖叫一聲躲開了,她遠遠的捂著鼻子,嫌棄乞丐身上又髒又臭,生氣的留下一句,“神經病啊!一個臭乞丐,誰會認識你!”就跑開了。

  乞丐也不追上去,他狐疑的聳了聳肩膀,“真有那麽臭嗎?”於是,乞丐抬起手臂,往胳膊上聞了聞,頓時,一股味道格外的提神醒腦,乞丐趕緊收回鼻子,脖子伸的老長,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果然夠味”。說罷!頭都沒有回的又開始往前繼續走著。

  經姑娘這麽一說,乞丐就特意注意了下,後面的人們看到他,都會自動的捂上鼻子和他拉開一點距離。乞丐也會識相的保持微笑和他們拉開著著距離,只是臉上偶爾漏出苦澀的神情出賣了自己。

  這個乞丐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從燕山城破廟離家的白楊,這一晃眼,三年時間過去了。

  三年裡,白楊一直在尋找著自己的記憶。俊哥說過他不適合做乞丐,但是沒有辦法,為了找尋記憶他不能停下腳步。

  走到哪,就要活到哪,所以還是做乞丐最方便。他不停的詢問著每個他遇到的人,是否認識自己,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他也在觀察自己遇到的人或者地方,他自己是否熟悉,也許意外發生,勾起了自己的記憶,也說不定。

  但是結果都是打臉,三年裡,他從來沒有遇見過自己熟悉的任何事物。

  三年時間,能改變什麽?

  嬰兒變成孩童。

  女孩變成女人。

  男人變成父親。

  老人變成黃土。

  但是,三年時間用在白楊身上,他似乎什麽都沒有變,但似乎他什麽也都變了。

  從先前的自信滿滿,到現在的慢慢放棄。

  時間一點點磨掉了他的意志,三年了,他什麽都沒有找尋到,也許再過個三年,結果還是一樣,每一天,他過的都很痛苦。

  現在的他,就像一具空殼,感覺任何人扔一根稻草,都能將他砸倒。

  六月的天,無法想象的炎熱,再加上濕度大,汗液不能及時蒸發,每一個人都汗流浹背,每一個人都大汗淋漓,人們心情煩躁著,樹上知了此起彼伏的鳴叫著,讓人們煩躁的心情更加煩躁了。

  白楊雖然走在毒辣的陽光下,可他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卻是乾的,甚至他臉上都沒有一滴汗珠。

  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了,虛弱的連身上的汗水都無力冒出了。三年時間裡,饑一頓飽一頓的,吃的都是剩菜剩飯,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腳步有些東倒西歪,讓兩邊經過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行人有微怒的,也有同情的。人們再多的表情,他都不放在眼裡。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自己的記憶。

  “包子,包子,熱氣騰騰的肉包子,還剩最後三屜,便宜賣了哦!一文錢一個,一文錢一個……”街邊賣包子的小販似乎用完了身上最後的力氣,用力的吆喝著。

  白楊已經是餓極,聽見吆喝聲,腳不聽使喚的停下了腳步,空洞的眼神也有了一絲神采,他直勾勾的看向包子攤,包子確實很香,讓自己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腳也不聽使喚的朝包子鋪走了過去。

  小販是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名叫宋老三,土生土長在落霞城,從十幾歲開始賣包子了,在這落霞城裡已經賣了三十多年的包子了,臉上手上,滿是風霜的痕跡。

  宋老三也看見了白楊,他似乎也很煩躁,見是個乞丐,老遠就朝著白楊擺手喝道:“停住,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裡,和我的包子鋪要保持距離。”

  白楊知趣的收回了自己將要邁出去的腿,站在那裡,眼睛直勾勾看著包子屜。

  宋老三用高高在上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楊,用一個本地人特有的眼神,似乎在看一個低他一等的人

  “餓了?”宋老三拋出兩個字,他故意問了一下白楊,臉上漏出一絲訕笑。

  白楊點了點頭,“一文錢一個是吧?先給我拿六個吧。”他沒敢看包子鋪老板的眼睛,他沒錢,只能厚著臉皮裝有錢,但是說的話,明顯也底氣不足。

  宋老三賣了三十幾年包子了,閱人無數,他右手拈起桌子上的幾個銅錢,在空中揚起,又接了住,“想吃白食?呵呵……,包子是有,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你有錢嗎?”

  白楊望著宋老三,露出迷之微笑,他肯定是沒有錢,只不過想吃一次白食而已。吃白食最多也只是被老板狠狠的打一頓,他已經用這招吃了好多次白食了,也被打了好多次。並不是說自己壞,而是自己真的很餓,人在很餓的情況下,什麽事情都會做得出來。

  不過這一次失敗了,他被老板拆穿了,他隻好尷尬的搖了搖頭。

  宋老三煞有介事的歎了一口氣,他快收攤了,正好也閑的沒事。平日裡,街坊鄰居都喜歡拿他尋開心,表面上他都是面帶微笑,可是心裡卻極度不自在。他看著白楊,這個在他眼裡,比他低一等的人,他眼珠一轉,想拿這個乞丐尋尋開心。

  宋老三也搖了搖頭,“你看你,還有臉笑,我就知道你沒錢,沒錢還吃什麽包子呢!”他的聲音高調起來,“我也不是什麽大善人,畢竟生活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這裡又離天都城那麽遠,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在這裡,每個人都生活的很艱難,你可知道?”

  白楊沒有作答,也沒有任何反應,他深深的知道,包子鋪老板說的話很對,可是他知道又能怎麽樣呢!包子鋪老板會給自己包子吃嗎?顯然不會,他很餓,只能裝沒聽見,厚著臉皮不走。

  宋老三打開包子屜,拿出了一個包子,舉在半頭頂上,“你可知道,這裡是邊陲,外面就是突族人,在這裡,西邊的突族人隨時都有可能翻過大山攻打過來,真到了那個時候,每個人隨時都有可能死掉。”

  白楊沒有作答,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已經餓的快不行了,肚子在咕嚕嚕的叫響,他揉了揉肚子,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死掉,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跑過去把包子搶走吃掉。

  圍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見白楊不說話,宋老三就更變本加厲的想拿他尋開心了,“大黃,過來,快過來,”他朝遠處的一條黃狗喊到。

  在包子攤前方二十米開外正有一條大黃狗,躺在牆蔭下假寐,聽見小販的呼喚聲,立刻起身直奔過來,對著小販搖尾乞憐。

  “大黃,接住”,宋老三把包子拋向空中。

  包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只見那大黃狗立馬一躍而起,一口把包子在空中叼住,安全落地,對著宋老三歡快的揺著尾巴,邊有滋有味的吃起包子來。

  “好,漂亮,”宋老三大呼一聲,看來是對大黃狗的這一系列動作,頗為讚賞。

  白楊看著大黃狗有滋有味的吃著包子,心裡油然產生一絲羨慕,狗都有包子吃,人卻沒有,自己活的還不如一條狗,他苦笑了一下。

  圍觀的人們的表情各異,有嘲笑,有冷漠,有嘲諷。都是在看熱鬧,沒有一個人為他說句公道話。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感覺自己活的是這般不堪了,他想快速離開這個地方,找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藏起來。

  看著這些冷漠嘲笑他的人, 他有點心灰意冷。

  白楊低下頭,心中問到:三年了,我究竟在尋找什麽?三年了,我什麽都沒有找到,我的記憶到底在哪裡?我的家在哪裡?我的父母姐妹又都在哪裡?

  三年了,從剛開始的信心滿滿,躊躇滿志,到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摧毀著他的意志,一點點的磨滅他的希望。

  白楊感到很絕望,他越來越厭惡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活著是為了什麽?他越來越討厭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覺得自己太累了,身體累,心裡也累,他需要歇一歇,永久性的歇一歇。不知不覺間,他的眼角已經有了淚水。

  他想要馬上離開這裡,可四周已經圍過來一圈看熱鬧的人,把他團團圍在中間,讓他很迷茫。

  眼睛看向遠方,他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仿佛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淚水停留在眼角,沒有流下,在陽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那模樣,好淒美。

  他慢慢的往外走去,不再管擋住他的人,人們掩住口鼻,紛紛讓開,他虛弱的身體,走的很慢,但很堅定。

  “看到沒有,我把包子給狗吃,它還能對我卑躬屈膝,畢恭畢敬,甚至我還能圖一樂,給你吃?你只會傻愣愣的看,連條狗都不如,我為什麽要給你一個臭乞丐吃,走的快點,別影響我做生意。”

  宋老三在白楊的背後,大聲的對著他嚷嚷著,他就是想讓別人聽的清清楚楚,自己是多麽的高高在上,來滿足自己極度自卑的虛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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