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到了西市，張小聖也沒有再打發人去探路了，就帶著劉二柱他們沿著街道逛著，看見自己想買的，店鋪裝修又比較高大上的，都進去看看。

　　劉二柱他們越逛臉色越古怪，小王爺這是要幹嘛?有相好的了?

　　看看都買了些什麽，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女子穿的鞋子、還有一些小玩意兒，糖人、糖葫蘆、竟然還有兩個精致的牙刷，只見後面的幾名護衛身上都掛滿了東西，還有一面大銅鏡已經被人直接送王府去了。

　　還有一次要不是劉二柱鼓起勇氣，強行把張小聖拉了出來，估計後面護衛還要多拿幾個肚兜。

　　眾人皆是苦不堪言，張小聖卻依然興致勃勃，從來沒有這麽爽快的買過東西，看來男人不能逛街並不是累，而是實在不能為所欲為啊。

　　天氣漸漸昏暗，張小聖肚子也餓了，覺得要買的也都差不多了，便對劉二柱說:

　　“走，今天大家辛苦了，本公子請你們吃頓好的。”

　　眾人一聽，心裡頓時送了口氣。

　　劉二柱道:

　　“公子，要不屬下派人去顧輛馬車，先把這些東西送回去吧，不然拿著實在是不便保護公子。”

　　張小聖想想也是，倒是忽略了，看來要融入這裡，還得慢慢來啊。

　　待得馬車趕來，劉二柱將東西都安排在馬車上放好，交待了幾句，車夫聽見是齊王府的東西，也是連連應諾，保證一定安全的把東西送回去。

　　眾護衛卸下身上的東西後，頓時覺得一陣輕松，均都活動著腿腳，心裡不由想著，平時訓練一天都沒這麽累啊，明明沒多重的東西，拿在身上怎麽重逾千金。

　　張小聖看到，心裡也是頗為尷尬，敢情自己不覺得累，不光是光錢花的爽快，重要的是沒拿東西啊。

　　眾人走著，張小聖看到一家酒樓，牌匾上寫著:“食為天”三個大字。

　　不由樂道:

　　“民以食為天，不錯不錯，就這家了。”

　　當下帶領眾護衛上了頂樓。店小二看一行人均帶刀穿甲，最前面一名公子衣著華貴，氣度非凡，眾護衛也是煞氣逼人，勇猛異常，知道一行人並不普通，不敢多問，便徑直安排到了一個華麗的包間。

　　張小聖也不客氣，主位坐下，看見眾人還在站著，道:

　　“坐啊，怎麽都站著。”

　　劉二柱撓撓頭，道:“小……公子吃飯，哪有小的們坐的地方。”

　　“莫非你們要站著吃飯不成，還是本公子一個人吃飯，你們都看著。”張小聖佯怒道:“趕緊坐下，不必講究這麽多。”

　　眾護衛互相看看，又看看劉二柱，只聽劉二柱道:

　　“既然公子吩咐，小的們就鬥膽坐下了。”

　　說罷，揮揮手，招呼眾人坐下。

　　劉二柱又說:“公子，小的之前說了要請公子您吃飯，公子救命之恩，小的不敢有一時忘卻，今天就有小的做東，您意下如何?”

　　“哎，不行，今天你們跟我出來大半天也都辛苦了，本公子方才就說了，帶你們吃好的，自然又本公子請客，你那頓留著下次吧。”

　　劉二柱訕訕一笑，又撓撓頭，便不再多說了。

　　其實他之前說請小王爺吃飯，雖說是真心的，但也沒有考慮太多，可真坐到了桌子上，卻總感覺不自在，身份差距太大，侍衛們又都是一幫大老粗，總感覺別別扭扭，格格不入。

　　張小聖看到，抬手給劉二柱肩膀上一拳，

道:　　“坐下吃飯，就不要多想了，今日辛苦諸位兄弟，想吃什麽，但點無妨。”

　　張小聖見眾人沒人說話，知道他們還是放不開，便問道:

　　“小二，你們這都有什麽拿手菜啊，報來聽聽。”

　　“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

　　店小二劈裡啪啦一頓背。

　　張小聖一聽，樂了，不由打斷問道:

　　“小二哥貴姓啊?”

　　店小二也愣了，還沒背完呢，見貴人相問，連忙答道:

　　“不敢不敢，小姓郭，賤名剛子。”

　　張小聖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哈哈哈哈……”

　　眾人皆不懂張小聖笑什麽，也不敢多問，許久，張小聖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道:

　　“哈哈，小二哥勿怪，只是我想起了一個人，與你無關，你別背了。”說完還喘了幾口氣道:

　　“那就開飯吧，好酒好菜都上來吧。”

　　“得嘞~~~”店小二一聲吆喝，也不在意方才張小聖說的是真是假，能點菜您就是多笑會咱也無所謂。

　　片刻，酒菜都已上齊，張小聖開筷，看見眾人還是不動，招呼了一聲，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他是真的餓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麽開場酒，而且，好多名貴的菜上輩子壓根沒見過，今天也是大開眼界，便顧不得許多了。

　　劉二柱等人剛開始還假裝斯文，用筷子夾著吃，待看到小王爺的吃相，便也逐漸放開了，眾人齊齊上手，風卷殘雲，轉眼桌子上便杯盤狼藉，不堪入目。

　　待得吃的都差不多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哈哈大笑起來。

　　“痛快！”張小聖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方顯大丈夫本色。”

　　眾人也是哈哈應是，一頓飯下來，雖然沒什麽交流，但大家感覺和小王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嘴上不說，但心裡卻感動異常。小王爺並沒有因為他們是粗人，就瞧不起他們，還故意放浪形骸，吃的毫無形象，消除與他們之間身份的顧忌和隔閡。

　　此時，劉二柱站起身來，端起一大杯酒道:

　　“小王爺，屬下等人肩負護衛重任，不敢多飲，便由屬下代替諸位敬小王爺一杯，感謝小王爺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款待之恩，屬下等皆願誓死保衛小王爺。”

　　張小聖也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大聲應道:

　　“好，本王也借此酒敬諸位，你們都是響當當的好漢子！”

　　說完，抬起脖頸，一飲而盡。

　　眾人看張小聖如此痛快，轟然稱好。

　　其實這些人真的很簡單，只要你能尊重他們，能給他們面子，他們就願意為你死心塌地。

　　吃飽喝足之後，張小聖喊來店小二又讓打包了幾份精美的糕點和一小份蒸羊羔肉，準備帶回去給石榴。

　　結帳後，張小聖也是暗自咂舌，吃了那麽多珍貴野味，花了18個銀元，今日最高一筆消費誕生了。

　　眾人也是震驚不已，他們平時十來人大吃一頓，也最多就是一兩個銀元，要不是跟著小王爺，他們這輩子可能都吃不到。

　　下得樓來，劉二柱早已顧好馬車，天色已晚，又整整走了大半天，小王爺肯定累了，便提前派人準備好馬車，也便於保護。

　　張小聖也不多說，在劉二柱攙扶下登上馬車，只見馬車內空間頗大，還有一張軟塌，小桌上還擺著香爐，絲絲青煙嫋嫋升起，張小聖躺了下去，思索著今日所見，漸漸地睡了過去。

　　……

　　石榴從張小聖的書房跑出來後，並沒有回她那間小小的屋子，而是躲進了院子角落裡的柴房，坐在地上，靠著後面堆放整齊的麥咭杆，抱著膝蓋，抽泣著。

　　記得小時候，每次被爹爹罵了，她就會跑去他們那個破舊的小柴房躲起來，在裡面哭。

　　她家窮，家裡孩子也多，爹爹的壓力特別大，脾氣總是很大，總是罵她，賠錢貨。她知道，女孩子幫家裡乾不了農活，養大了還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得賠嫁妝。

　　村子裡的女孩子大人們都叫賠錢貨。

　　她家只有一間屋子，一盤大大地炕，晚上大家只能都擠在炕上。

　　爹爹罵了她，她沒地方去，只能去家裡房子旁邊的小柴房躲著，柴房又暗又冷，她就是這麽坐著哭。

　　到得來到齊王府以後，剛開始被丫鬟們欺負了，她也是躲到柴房，成了小王爺的貼身婢女后，地位不同，自然沒有丫鬟敢欺負她，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來小王爺院子裡的小柴房，就這麽一個人呆呆的坐著，似乎這裡才是她最後的港灣。

　　抽泣了許久，慢慢停了下來，石榴想著，自從伺候小王爺以來，似乎沒什麽特殊的記憶，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伺候小王爺穿衣、吃飯，小王爺捉弄其他丫鬟仆人，對自己倒是沒有， 只不過也不會和自己多說什麽，整天的不在院子裡，到處亂跑，也不要自己跟著。

　　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她覺得她能記得一輩子。

　　小王爺要給她盛粥，她沒敢，可是小王爺用過的碗和調羹，自己也用了……

　　小王爺還會作詩……

　　小王爺在校場威風凜凜教訓那個大壞蛋……

　　小王爺聽到了姐妹們的調笑……

　　小王爺帶自己去偷書，還發現了王爺的密室……

　　小王爺還要自己喂茶……

　　想到這裡，心裡又是一苦，小王爺感覺變了很多，也可能是我完全不了解小王爺吧，也許他平時的生活每天就是這麽精彩，只是自己今天才知道罷了。

　　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難得小王爺今天做事沒有打發自己走，自己就忘記了婢女的本份，竟然會覺得小王爺會喜歡自己。

　　雖然很多道理都是通過其他丫鬟的言語學來的，但是石榴卻並不是全部認同。

　　她漸漸長大了，也不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小姑娘了。

　　最起碼，有位姐姐說，丫鬟最終極的目標就是伺候好主子，能翻身當主子。

　　可是，自己覺得那樣不好。

　　伺候好主子，是本份，但是翻身當主子卻不能是目標。

　　她有時候在想，小王爺還小，如果大一點，要強行對她做些什麽，她也是無力抗拒的。

　　但她心裡，一定不會歡喜。

　　她歡喜的，就像……

　　就像今天的小王爺。

　　可終究，還是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