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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留學生》第9節 青衫客
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感覺?胸悶,心煩,發熱,出汗,心慌,口乾,甚至後怕,恐懼和絕望,外加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這就是楊彥昌的收獲。  多麽希望一切真的隨著江水而去,不過那張凶惡病態的黃臉反覆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即使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也覺得有雙眼睛總在盯著自己,恍惚著,他也記不得來時的路,隻是順著江水走,是在江邊不遠處的道上和趙虎頭分開的,隻能希望虎頭還在那附近。

  “路走過去,總會碰上吧!”雖然楊彥昌也知道這個想法是多麽的幼稚,“但除了姑父的茶店名號之外,廣州,無論是一百年後,還是一百年前,我終究一無所知啊。”

  ……

  不覺間,江上烏篷船又漸漸多起來,世代居於船長於船的漁戶胥民們在船板上忙碌著,幾處小小的碼頭,一條條古老的客船仍然從那裡起航,這裡似乎有些印象,楊彥昌不由加快了步子跑起來,遠遠地,江對岸沙面租界上英法的旗幟迎風飄揚。

  熟悉的地方,會有熟悉的人嗎?他的心中從未有過的渴望。

  “小子,中國人都沒長眼睛嗎?連路都不會走。”一陣奇怪口音的英文在耳邊響了起來。

  撞上接踵的人,楊彥昌還沒有站穩,隻感到有人猛推自己,一個趔趄就坐在了地上,嘴上的“抱歉”立即被咽了回去。

  抬頭看去,棕膚,大胡子,深目,黑眼珠,紅頭巾裹著腦袋,一身還算整齊的白色製服,胸前一隻銅哨,長長的火槍背在身後。

  這兩個是,印度阿三?

  “看什麽看,中國猴子。”興許覺得楊彥昌的眼神中沒有敬畏,其中一個印度人爆句粗口,黑色的靴子毫不留情踹在楊彥昌支起的胳膊上。

  剛支起的上半身再次倒下去,他的眼神立即從好奇變得仇恨,鄙夷起來。

  印度,這個憊懶的民族,自大而又無知,肮髒而又淺薄,在未來每一個中國人都記得有九萬平方公裡的傷痛,和某棒子一樣,隻有再次打痛他,才能讓他清醒。

  那個印度人被這雙眼睛激怒了,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哪個中國佬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中國人不是都應該畏縮在大英帝國的榮光之下,連他們的巡撫都死在了喀爾喀塔,死在了印度!

  “中國豬玀。”黑色的靴子再一次落在了楊彥昌的身上,他的同伴跟上來,對著楊彥昌笑了笑,帶著幾分戲謔,兩個印度人把他夾在了中間。

  身上的疼痛刺激著每一個神經細胞,幼小的身子蜷縮著,雙手護著胸腹,側躺著,頭已經抵在膝蓋上,他的眼睛越來越紅,血絲包圍了眼仁,緊咬的嘴唇鮮血在流淌,不久前那張扭曲的死亡的面孔在他腦子裡閃現。

  片刻間,一些圍觀的人走了,每個人都忙著生存,這樣的事情還少嗎?打從道光爺開始,大清就怕著洋人了,管他是白皮膚還是黑皮膚。

  但更多的又湧上來,他們冷漠的看著一切的發生,從他們的眼睛裡楊彥昌看到的隻有麻木,這就是一百四十年前的中國人嗎?後世那些暴打侵犯中國女孩的人在哪裡去了?攥緊的拳頭,指甲刺進了手掌,他盯緊了眼前已經踢了他好幾腳的黑色面孔。

  理智正在瓦解,殺人後的心理壓力急劇的變化著。

  …

  不遠處一個青衫客帶著兩個隨從正趕過來,身後不遠處來自香港的客船,人們魚貫走下,剛下碼頭“印度巡警打人”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耳朵,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快些,

“老天爺,中國的子民流的血還少嗎?”  動手的印度人愈加惱怒起來,難道這個小子不怕疼嗎?他不是應該大聲的哭喊,跪在我的面前拖著可笑的辮子磕頭嗎?周圍這些中國佬,一定在嘲笑我連個孩子都擺不平。

  再看一眼露出的半張繃緊的小臉,忽然他就從身後把背著的槍卸了下來,槍托狠狠的砸了下來,楊彥昌的瞳孔緊縮,臉色瞬間青白,閉上了眼睛,“又要死了麽?”旁邊另一個看戲似的印度人也猛然呆住,圍觀的百姓中有人已經發出了驚呼,幾個紅著臉的漢子再也憋不住了,猛衝出去。

  “砰”槍托砸在地上,塵土飛揚,就在楊彥昌頭邊。

  “哈哈,小豬玀,你也會害怕啊,呸。哈哈。”

  一片還有余溫的黃綠色液體落到耳邊,落在臉上,清脆,嘹亮,楊彥昌慢慢睜開眼睛,那個印度人正笑得癲狂,曾經有人說過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曾經他勇敢的面對了死亡,但此刻是仇恨和屈辱的發酵,他的心神終於恢復過來,“呼,呼…”呼吸,竟是如此痛快的事情。

  地上小孩慘白的臉色,周圍那些嚇呆的觀眾們,讓他的笑聲更歡樂起來。

  “滾開,滾開,中國人。”變調的中文,從旁邊那個略顯瘦小的印度人嘴裡說出,抬著槍,逼迫著那幾個已經靠的很近的大漢。“法克,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殺了這個小猴子,這些野蠻人會撕碎我們的,就像前兩年他們在天津那樣野蠻。(天津教案)”

  “我又不是傻瓜,哈哈,不要擔心,這些中國人就像綿羊一樣溫順,看看周圍這些土著的臉色,喔,還有我們這小豬正在發抖,我還以為他不會害怕呢!哈哈。”

  “你真是個瘋子。”

  “不,不,我的朋友,我才不是瘋子,以前那些冒犯了白人老爺的都被處死了,但那是在印度,這裡是中國,而我喜歡這些豬玀畏懼的樣子。哈哈。”這個印度人蹲下來,拍了拍楊彥昌的臉,毫不在乎自己手上沾上的穢物,在那小臉上抹了抹,肆無忌憚的笑著。

  “嗯,我也喜歡。哈哈。”

  兩個印度阿叉旁若無人的交談著,夾雜著咖喱的口音。

  “住手,這裡不是租界,我想你們應該放下手上的武器。”循著聲音,一個清瘦的身影,長長的發辮,新英格蘭腔調,氣喘籲籲。

  “喔,一個會說英文的中國人,你是個買辦嗎?不要多管閑事。”印度佬滿不在乎的說道。

  “不,我不是買辦,我是中國官員,根據條約你們只在租界享有治安管理權,所以,放開那個男孩。”青衫大叔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哈,原來是中國官員啊,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你們連自己的首都都不能保護。”蹲著的印度男慢慢站起來,踱到青衫客面前一臉挑釁,他的同伴聳了聳肩。

  “你們…”青衫男急促呼吸兩下,往前走近幾步,“我再重申一下,你們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條約精神,我會…”

  “但我們仍然不是別人的殖民地,而你們是,印度所有的土地都是英國人的!你們甚至沒有自己的國家。”地上被忽視的小人兒忽然打斷了話頭,大聲的喊了出來,精神恢復後這句話怎麽都得說出口來。

  “雖然很衝動,但也能惡心惡心你們這兩阿三吧。”他心裡想著。

  兩個阿三猛然轉回頭,“小孩,看來你的教訓還不夠。”

  “等等,他隻是個孩子而已,請放了他。”說話間青衫客已經擋在楊彥昌的身前,兩個隨從緊靠著他,隨從的額頭上汗水不受控制的滴落,青衫客仍然風度翩翩,背後的手卻在衣服上抹了抹,而那兩個印度人正在他們的面前。

  “還有,我和大英帝國駐華全權公使威妥瑪先生有些交情,我想你們也不希望他知道這件不愉快的事情。”說完,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兩人。

  兩個阿三登時頓住了,互相看看,又瞅瞅青衣人,忽然,那個一直沒有動手的印度人笑了笑,收起槍來“哈哈。我們開個玩笑而已,這位清國的大人不要在意。哈哈。”說完拉了拉身邊陰著臉的同伴轉身走了,圍觀的人群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

  “呼”楊彥昌吐了口氣,同時他也分明聽到身邊三個男人發出同樣吐氣聲,接著他就被人抱著托了起來。

  “嚇死我了,大人,幸好那兩個紅頭阿三雖然瘋了些但還不算是傻子。”一個隨從用袖口擦著汗,另一個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悄悄地把腰間露出一截的短火槍塞了回去,隻是一溜汗水印子從褂子上現出來。

  “哦,真沉,好個膽大的小家夥,不要怕,一切都過去了。你爹娘呢?走失了?記得家在哪嗎?我帶你回去。”邊說著話,青衫客不知從哪掏出個手帕就給楊彥昌擦起臉來。

  “都出血了,該死的阿三。”

  蹲在自己身前這個人, 上唇厚厚的胡須,跟所有的清朝人一樣半個禿瓢,很普通的一張臉,唯一不同的要屬這雙眼睛了吧?這個時代,這麽多人,這真是一雙最明亮的眼神了。

  楊彥昌笑笑,“謝謝了,我叫楊彥昌,大叔,你叫什麽名字?”

  簡單的一句話,扯疼了被踢了兩腳的肚子,楊彥昌咧咧嘴,周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消散了,仍然是個繁忙的港口,一切好似沒有發生,悄悄地,他捏了捏拳頭,好似下了什麽決心。

  “真是好名字,我啊,我叫容閎。”

  “Nicetomeetyou,YungWing.”

  “Nicetomeetyoutoo.YangYenChang。”

  “我跟家裡人走散了,不過我姑父在十一甫那有茶葉鋪子,我指給你去啊,虎頭哥找不到我,自會回去給我姑父說的。”

  “嗯。”

  …“大叔,話說你真的認識那什麽公使嗎?”“額,見過而已,隻是糊弄糊弄那兩印度人已經夠了,他們可賭不起。”…

  “我說,小子,你能自己走不?好重啊你。”

  “可是,我看大叔很輕松的樣子啊,而且我可是傷者。”

  “臭小子!英語跟誰學的?怎麽不是英國腔,和我一樣的調調,哈,都是美國口音。”

  “一個老頭,應該是傳教的吧,他讓我跟上帝混來著,但我告訴他,godisagirl。”

  …

  各位大大,看的過去的一個點擊,一個收藏,一個推薦,楊彥昌拜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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