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麽?”

　　寧采臣的聲音帶著戒備和猶疑。

　　大晚上的在山林裡碰到了集市。

　　就是用腳趾頭想，也會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我曾聽其他師姐說過，山裡有些小妖，會聚集在一起形成夜市，相互交換有無。”

　　聶小倩不太確定道:“聽說人也可以參與交易。”

　　“……既是交易，那麽有沒有明確的規則。”

　　寧采臣躊躇道:“例如不得在集市裡動刀槍之類的?”

　　“應該……有吧?”

　　聶小倩也犯難了。

　　如果有類似的規定，那麽集市無疑是今晚最好的落腳點。

　　如果沒有，他們就是羊入虎口，送肉上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還是走吧。”

　　運氣這種東西，寧采臣從來不會把它當成倚仗。

　　模棱兩可的前提下，他永遠都會做最壞的打算。

　　“我們不進去嗎?”

　　呂飛瞅著薄霧裡若隱若現的亭台樓閣，眼中的貪婪不加掩飾。

　　不用問，寧采臣就能明白他的想法。

　　無外乎以為自己是小說的主角，能夠從集市裡得到機遇。

　　從此迎娶白富美，得道成佛，踏上人生巔峰。

　　“人族跟妖族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一些人族的東西，妖族用不了，或許我們……”

　　呂飛總算還保留著一點理智，沒有傻乎乎的直接衝進去。

　　他很清楚，以他的實力，萬一那些妖族不懷好意，他連半點生還的希望都沒有。

　　所以他想竭力的遊說寧采臣和聶小倩。

　　有他們兩當盾牌，哪怕有意外，逃生的希望也能大一些。

　　“妖族用不了的，它們憑什麽給你?”

　　寧采臣沒好氣的說道:“你想進去，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勉強你。

　　師姐，我們走吧。”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不跟我們走嗎?”

　　聶小倩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遲疑不定的六人。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能夠多挽救幾人的。

　　“富貴險中求，不想平平無奇的過完下半輩子，那就豁出去拚一把！”

　　呂飛也是個狼人，深深的看了寧采臣和聶小倩一眼，徹底的豁出去了，衝進了薄霧裡。

　　其他五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又將目光落在寧采臣身上，一咬牙也都走進了集市裡。

　　他們的意思，寧采臣如何看不出來。

　　無外乎就是我們有危險了，你救不救?

　　不救的話，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就不怕業報纏身，下半輩子修行不得寸進嗎?

　　你就不怕你的不仁之舉，被師門知曉，逐出山門嗎?

　　“你們……”

　　聶小倩不忍的上前一步，想要勸他們放棄不著實際的念頭。

　　“師姐，別管他們。

　　天雖好生，亦難救求死之人。”

　　如果呂飛六人還在外面，聽到寧采臣的話，估計得把眼珠子都給哭瞎咯。

　　寧采臣壓根就不想理會他們的死活，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師姐，你來守上半夜，我先睡會兒。”

　　走到一棵參天古樹前，寧采臣縱身往上一躍，雙腳在樹乾上一踩，很快就飛上了樹杈。

　　抱著鐵劍，調整好心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聶小倩就坐在另一邊的樹杈上，聽著寧采臣均勻的呼吸，心中不由的更加好奇。

　　她也曾參加過試煉。

　　回想起當初她們的狼狽，跟寧采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她眼裡，下面那六人的表現，才是真正應試弟子該有的水準。

　　像寧采臣這樣的，更像是外出執行任務的入室弟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遠處的薄霧如同有生命一般，慢慢的朝著這邊擴散過來。

　　也不知道他們六人怎麽樣了。

　　聶小倩皺了皺眉頭，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咦，薄霧又擴散了……”

　　很快，聶小倩就發現了蹊蹺。

　　之前的薄霧離著他們還有兩公裡左右，怎知現在已經蔓延到了古樹這裡。

　　“……妹妹！”

　　就在聶小倩準備叫醒寧采臣時，她眼角的余光，忽然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她如今最為牽掛的聶少蘭。

　　“不要，不要進去！”

　　眼見聶少蘭朝著薄霧走去，聶小倩趕緊出聲製止。

　　可是聶少蘭卻像是撞了邪一樣，恍若無知無覺的走進薄霧裡。

　　“快回來！”

　　聶小倩忍不住了，從樹杈上飛身而下，直奔聶少蘭，一起消失在薄霧朦朦裡。

　　“阿嚏……”

　　不知過了多久，寧采臣感到全身冰冷，整個人好像泡在水裡一樣。

　　他悠悠的睜開雙眼，看到的一切讓他覺得猶如置身夢境裡。

　　“我勒個去，這不是真的吧?”

　　寧采臣捏了捏臉蛋，輕微的疼痛告訴他，現在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見到了亭台樓閣。

　　放眼所見，雕龍畫鳳的樓閣鱗次櫛比。

　　到處可見的夜明珠，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

　　一排排路燈煥發著暖黃的光芒，將薄霧暈染成了蒙蒙的金紗，為集市增添了幾分神秘和想象。

　　一隻隻穿戴著衣物，兩腳站立，卻保留著獸形的小妖，在街道上往來行走。

　　熟悉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從小妖口中發出，讓寧采臣覺得自個像是亂入了二次元。

　　“師姐！”

　　回過神來，寧采臣這才發現，在這節骨眼上，聶小倩不知跑到了哪去。

　　“哎，哎，兄弟，過來看看我這顆佛珠。

　　這可是某位大能高僧遺留下來的法寶，佛性充盈而出。

　　不管是用來輔助修煉，還是降妖除魔，都是上上之選。”

　　寧采臣無語的看著拉住他衣袖的蛇妖。

　　貌似這位大哥忘了，它就是降妖除魔這個詞匯裡的一員。

　　“今晚是我最後的一單生意，就給你打個五折。

　　只要二十枚靈石，你就能拿走它！”

　　蛇妖吐著信子，賣力的推銷它的佛珠。

　　“我沒錢！”

　　寧采臣很光棍，對付所有的推銷員，你只需用兩個字，就能讓他們望風而逃:沒錢！

　　“沒錢你搗什麽亂，滾！”

　　蛇妖說變臉就變臉，蠻橫的推了寧采臣一把，去找其他的待宰羔羊。

　　“師姐……”

　　不經意間，寧采臣看到了聶小倩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

　　轉過一條街道，剛要追上，卻又看到她拐進了另一條小巷裡。

　　“師姐，等等我……”

　　寧采臣加快腳步，眼見就要追上。

　　不料從小巷裡伸出一隻手來，直接把他拉進了漆黑的巷子裡。

　　“噓……”

　　鼻間熟悉的香氣傳來，冰冷的觸感在肌膚上蔓延，寧采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凝神細看，拉住他的並不是人，而是……聶少蘭。

　　“你怎麽會在這兒?”

　　看到是熟鬼，寧采臣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的安全，更覺得心臟突突跳動不已。

　　聶少蘭的出現，無疑印證了他的猜想。

　　所謂的小妖集市，絕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誰在那裡?”

　　巷外傳來了一聲中性的怒喝，儼然有小妖聞到了生人的氣味。

　　“山君，我奉大王之命，追逐一隻獵物進了貴寶地，叨擾的地方還請山君海涵。”

　　聶少蘭悠悠的從巷子裡飄了出去，言辭卑怯的說道。

　　從她的言語裡不難看出，來的怕是個硬茬子。

　　“虎妖好大的膽子，敢把手伸到我的地盤裡來。

　　呵呵，看來是太久沒抽它，讓它忘了疼痛是怎麽一回事！

　　死丫頭，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是！”

　　咦，她想說什麽?

　　寧采臣眼睜睜的看著聶少蘭飛走。

　　從他的位置能夠看到，聶少蘭的嘴巴在起合之間說了兩個字。

　　可惜寧采臣不懂唇語，讀不出她的意思。

　　但是他敢肯定，聶少蘭留下的信息極其重要，關乎他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