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於各界之中，遊離於眾生體內……”

聯想起之前的五次震動，寧采臣的腦海裡，不由的浮現虛空輪，風輪，水輪，金輪，地輪五界。

乃至於他們生存的九山八海四部洲，天部的欲界，色界，無色界。

“大費周章的攻破九界屏障，屠戮億萬生靈，為的就是釋放創世之火。”

寧采臣難以置信的盯著波旬，他實在想不明白，波旬為什麽要這麽做。

“魔劍斬業所用的鍛造材料，乃是神魔的軀體，光憑九焚魔火，無法從真正意義上的煉化。”

波旬似是看出了寧采臣的疑惑。

目標達成，心情大好的他，倒是不吝嗇些許唇舌，給眾人好好的科普一下。

“業乃是一切的動力，凡人的生老病死，佛陀的誕生寂滅，神明的因果報應，皆是由業而始，因業也終。”

波旬一臉感慨道:“一日無法將自身之業斬除，哪怕成就佛陀果位，也有寂滅之時。

哪怕生而為神，也有道消身隕之日。

任你法力滔天，神通蓋世，也無法逃離。

唯有魔劍斬業，以神魔軀體為材料，以創世之火熔煉，以世界的破滅為獻祭，才能助我斬斷業力，超脫生死輪回，永存天地之間。”

“所以，佛界就成了你的祭品！”

寧采臣咬緊牙根，雙拳緊握，指甲深深的掐入肉縫裡。

沒想到他的師傅，朋友，乃至是他的師兄弟，竟然因為這麽荒謬的理由，死得毫無價值。

難道弱者，就連生存的權利都沒有嗎?

這，就是弱者的悲哀嗎！

“別忘了，佛界破滅，你也沒有容身之地。縱使能夠永生，又能如何！”

“呵呵，你真的以為，佛界就是唯一?”

波旬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寧采臣，不屑道:“天部雖然竭力封鎖，但是你也應該聽說過，千余年前，天外邪魔入侵的事情吧?

天外邪魔能來這個世界，我也可以闖入他們的世界，並且成為他們世界的主宰！”

“轟……”

仿佛為了印證波旬的話，天邊驟然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巨響。

寧采臣隻覺耳邊有萬千狂雷響起，雙耳便進入失聰狀態，唯有嗡嗡之聲，不停的在腦海裡攪動著。

天空在不斷的旋轉，不，或許應該說是腳下的大地，在大幅的晃動。

須彌山方向的雲層，被衝天而起的創世之火撕開，隱約可見天空布滿了裂痕。

寧采臣舉目遠眺的瞬間，感覺自身被什麽洪荒猛獸盯住，身體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

“不，不是幻覺！”

寧采臣的目光，從圓龍等人身上掃過。

不僅僅是他，就連梵天等羅漢，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唯有波旬依舊保持著鎮定，朝著那裡投去了凝重的目光。

寧采臣認識的神只有白澤一個，給他的感覺溫文爾雅，很好說話的模樣。

所以他對神並沒有什麽概念。

直至方才的那一撇，那種冷漠，暴虐，無情的目光，讓他不寒而栗。

所幸，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對這個即將破滅的世界並不感興趣。

他們的目光，很快便如潮水退去。

“本以為還得跑到第九山去，借助那裡的祭壇離開。

沒想到須彌山的方向，直接打通了其他世界的大門。

如此也好，倒是幫我省下了大量的奔波時間。”

波旬喃喃自語著，他說出來的話，卻聽得眾人毛骨悚然。

“為免在我鑄劍之時，受到打擾，你們也該上路了！”

波旬高高的抬起手中的魔劍九焚，準備為今夜的戰事落下帷幕。

“嗯?”

就在波旬的魔劍即將斬落時，他的身體忽然僵硬了起來。

與此同時，原本躺在地上的龍孽，驟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呈現金黃色，瞳孔變成了豎立的蛇瞳，分外的攝人心魄。

在他睜眼的刹那，眾人隻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住，就連想要跳動都格外的艱難。

這種感覺……

寧采臣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匪夷所思的盯著龍孽。

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與方才那些天外投來的目光極其的相似。

讓人從骨子裡，到靈魂深處，都像是被凍結了起來。

“是你！

原來你一直都在拖延時間！”

波旬陡然想起，之前寧采臣好像喂龍孽喝下了什麽，之後便開始轉移他的注意力。

即將到達終點，波旬難免飄了，這才給了寧采臣可乘之機。

這個狡猾的小子，貌似永遠都是那麽的出人意料！

“嘔……”

龍孽張嘴吐出一口黑火，那是魔劍九焚殘留在他體內的。

隨著黑火的吐出，他的身形仿佛變得輕快了許多。

在他吸氣的刹那，周圍狂風驟起，仿佛所有的空氣，都要被他吸入體內。

“若是你能早些拿出來，或許我能活下來。”

龍孽緩緩的起身。

他的身體發出劈啪炸響，所有的骨骼，肌肉，乃至是龍鱗，都在劇烈的挪動著。

他背後的衣服呲啦裂開，露出一雙龐大的翅膀。

“這是……”

寧采臣的嘴角微微的抽搐著。

佛界的龍都沒有翅膀，在他的認識裡，擁有翅膀的，唯有山海經裡記載的那位，乾掉了蚩尤，殺掉了誇父的戰神應龍！

圓龍等龍族同樣不可思議的盯著那雙翅膀。

他們不明白龍孽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從那雙翅膀裡，他們本能的感到了驚悚和窒息。

隨著那雙翅膀的展開，龍孽身上的氣勢在急劇攀升。

他散發出來氣息，與佛界格格不入，古老蒼莽之中，帶著無盡的凶戾和冰冷。

“白澤……”

感受著龍孽身上那種洪荒而又古老，強大而又霸道的氣息，寧采臣隱約猜出了白澤的用意。

神固然強大，然而他們對於眾生的態度，冷漠而又不屑。

若是讓龍孽邁出那一步，借助應龍真血完成蛻變，恐怕又是一尊威壓眾生，生殺予奪的神。

反而是此時，龍孽的根基已被九焚魔火所破，哪怕融合了應龍真血，也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我一生以龍族祭劍，為的就是凝練劍靈，提升龍淵威力，可惜一直未能如願。

今夜正好，借用創世之火，以我之軀，為劍祭靈。”

龍孽朝著須彌山的方向遙遙一抓，但見那衝天火柱之中， 陡然射出一道火線，跨越了漫漫長空，直接點在龍孽身上。

他最後的，深深的看了幽篁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模樣，永遠烙印在靈魂裡。

“快，快往後退開！”

寧采臣心驚膽戰的嘶吼起來。

那火焰不僅溫度奇高，而且威力恐怖至極。

隔著老遠，他都感到自身的軀體，乃至靈魂，仿佛都要燃燒起來了。

不過眨眼間，龍孽已被創世之火吞噬，連帶著他手中的名劍龍淵，在火焰之中嗡嗡顫鳴著。

“孽障啊……”

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唯有圓龍留在原地，不肯後退半步。

他瞪大著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團火炬，老淚縱橫，嘴唇輕輕的囁嚅著。

“波旬，接我最後一劍！”

就在火焰即將熄滅時，龍孽的聲音陡然炸響，衝破雲霄。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漆黑的流光，從火焰之中爆射而出。

天地仿佛都在顫抖著，高亢激昂的龍吟無處不在，威嚴霸道。

時間和空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實力稍微的金剛，在九霄龍吟聲中，喟然昏厥。

其余的金剛羅漢身形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流光，撕裂了黑暗，撕開了距離，撕碎了阻擋，直衝蒼穹。

“龍孽……”

波旬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九十九步都走完了，竟會在最後一步，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

擋下了，從此海闊天空，再無人能阻擋他分毫。

失敗了，怕是連從頭再來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佛界已經在他手中，徹底的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