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科聞聽哭笑不得，“呵呵，所以，你拿一個並不完善的虛擬世界來糊弄人嗎?真實可笑之至，我十七年的時光，就這麽過去，我失去的記憶，還有彤彤和我原本的生活……我所有的一切，你拿什麽還給我?你用虛擬的假象卻毀掉了我真實的人生！”

　　“這……這是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實驗，當初你和我們集團簽署的協議。就算你現在反悔，我也幫不了你。再者，毀掉人生的也不止你一個，還包括我自己。”

　　史蒂芬說到這裡，一聲輕歎，“哎，你原本的生活又有什麽樂趣。至少在幻想的世界裡，我們盡最大的努力，去滿足你的願望，還望你能理解，不要輕言離開。”

　　“我理解個屁！”孫浩科聲嘶力竭地大喊，“你們盡最大的努力，就是把我困在這個世界，既然你們要滿足我的願望，不如叫我離開，叫我去找回我的女兒，我想知道，她到底怎麽樣。我也不想每天被噩夢困擾……”

　　史蒂芬猶豫了一下，顯得有些為難，“按理說，系統是根據人的思維活動構建，程序通過各種傳感器欺騙人的感官，然後把感覺傳輸給大腦，如果大腦抵觸的話，那這個系統就不會按照它原來的設計運行。不但如此，還有可能崩潰……再有一點，我不得不說明，彤彤才是擁有這一切的人，其實整個系統是基於她的思想構建的，她是母系統，參與實驗的每個人身處的世界，又相當於網絡裡的分機，所以各自的感受都不相同。而正因為你和彤彤的淵源，你才會這麽被特別地優待。”

　　孫浩科似乎明白了什麽，那噩夢並非完全是假的，很可能是真正的彤彤在對他進行暗示，暗示她有危險。

　　按照史蒂芬所說，整個‘最後紀元’實際上是程序結合了彤彤的思想才架設出來的。

　　孫浩科是彤彤的父親，在女兒的想象中，父親一定是無所不能的，所以他在虛擬世界裡才會如此強大。

　　而世貿大廈的頂樓是唯一一個不受彤彤思維控制的地方，史蒂芬這才有機會對孫浩科闡述這些廢話。

　　只是現在一切似乎開始失控，大概是因為史蒂芬看中了彤彤的某種能力，所以強迫她做一些，她並不想做的事，比如刪除了她的記憶，又或者控制她的思維，讓她按照史蒂芬的意思，去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彤彤開始覺醒，想要逃離這個虛擬的世界，孫浩科的思維與彤彤又是緊密相連的，她只能向他求救。

　　可究竟彤彤的能力是什麽呢?莫非她已經開始影響現實世界?對此孫浩科還無從知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彤彤一定非常痛苦。

　　“這麽說，我女兒也是實驗體了?那我就更要走，我要回到現實世界，去找她……”停頓了一下，孫浩科聲色俱厲地說道:“我要去拯救她！”

　　“系統的設定，程序必須按照使用者的意願來進行。但是彤彤未必有什麽災難，而現實世界，也未必如你想像得那麽美好。你知道嗎?你所渴望的現實世界，就如同你在‘抖音’裡看到的那樣，充滿了紛爭、不安以及危險。包括你之前看到的喪屍……所以我還是奉勸你留下來。我會盡量滿足你！”

　　孫浩科終於明白:原來最近一切的事情都是史蒂芬在搞鬼，他故意要阻止我回到現實。我在這個世界的想法，都在人家的監視之中，所以他才給我發了那個抖音的鏈接，所以他才製造了那麽多恐怖的場景，想把我嚇退。

　　越是這樣，

孫浩科就越是想要離開。　　他搖頭說道:“呵呵，不！不必了，一個人再沒有了探索的動力，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那實在沒什麽意思。我十七年的努力，換來的卻是大夢一場，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接受，我不但要找回彤彤，我還要找回自己，不做別人的‘楚門’！”

　　《楚門的世界》是一部老電影，男主角從呱呱墜地開始，三十年來他的世界就是一個龐大的攝影棚，而他的親朋好友和他每天碰到的人全都是職業演員，他生命中的一舉一動、每分每秒都曝露在隱藏於各處的攝影鏡頭面前。

　　孫浩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楚門”，電影裡，楚門選擇了逃離，現在輪到孫浩科也需要找尋自己的真實與自由。

　　史蒂芬望著孫浩科堅定的眼神，最終隻好一聲長歎，妥協了，“好吧，看來無論如何，我留不住你。既然你一定要回到現實世界，我也只能成全你，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

　　孫浩科斬釘截鐵地說道:“哪怕一死，我也絕不後悔。”

　　“那你跟我來吧……”史蒂芬說著，對著左側的牆壁一指。一扇隱形的門便浮現出來，上邊用英文寫著“toilet”。

　　孫浩科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看到英文了。

　　孫浩科還不知道，因為他在進入系統前，就被植入了特殊的芯片，所以不管他身在何處，聽到的話，永遠都會被翻譯成中文。就算是文字也是如此，而從他來到“死神紀元”的虛擬空間開始，別人說的話，芯片可以翻譯，文字卻再也不能了。

　　“廁所?”孫浩科皺了下眉頭。

　　史蒂芬笑了笑，“秘密就在廁所裡，你放心，我對男人沒什麽興趣。”

　　孫浩科冷哼了一聲，“我對男人也沒興趣。”心中暗罵:這個臭不要臉的老玻璃。

　　廁所裡面的小房間全都關著，一進廁所的門，就是一排洗手池以及鏡子。洗手池裡的水嘩啦啦地流淌著，每一個洗手池的前面都有一個身穿紅衣、長發披肩的女人在照鏡子。

　　水都流了一地，那些女人卻沒有一個把水龍頭關掉。

　　孫浩科問道，“你們這個地方可真夠邪門，這是個女廁所嗎?”

　　“無所謂，反正這裡沒有旁人，這些都是廢棄的模型而已。”史蒂芬略帶輕蔑地說。

　　隨著兩人向廁所裡面走著，那些女人從一個方向一起轉過頭來，頭髮遮住了半張臉，沒有眼睛，沒有鼻孔，七竅就只剩下紅豔豔嘴巴，好像吃了死孩子一樣惡心。

　　最詭異的是長裙下面，連腳也沒有，全都是懸在半空，對著孫浩科發出嗚嗚的怪聲。

　　這叫孫浩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麽玩意?”孫浩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槍。

　　史蒂芬卻滿不在乎，“不用管她們，她們在這裡，沒有任何思想，也不歸彤彤控制。對了，在你離開之前，我還是有義務提醒你一句，也許回到現實世界之後，你今天所碰到一切怪物都會出現，因為世界已經和你想像的完全不同啦。”

　　“少廢話！你只需要告訴我怎麽離開這個所謂的‘死神紀元’！”

　　史蒂芬點了點頭，推開一間廁所的小門，示意孫浩科自己進去。

　　孫浩科猶豫了一下，從史蒂芬的身旁擠進小門裡。

　　那裡沒有便池，只有一條胡同，胡同狹窄、冗長，潮濕，一片漆黑，隻容許一人通過，頂部有幾盞防潮燈，用以照明，牆壁還向外滲著粘乎乎的液體，才到門口，就嗅到一股刺鼻的霉味。

　　孫浩科皺了下眉頭， “這也是考驗嗎?”

　　史蒂芬笑了笑，“這是連通虛擬和現實的通道，類似於蟲洞，我們腳下的地方既是世界的盡頭，也是另一個世界的開端。你只有活著通過這裡，才能回到過去。”

　　孫浩科剛要邁步，史蒂芬又問道:“等等，孫先生，在開始新生活之前，你還需要再考慮一下嗎?一旦離開，你永遠都無法回頭。”

　　孫浩科想了想，回頭說道:“你為什麽一定要留住我呢?是不是用我來要挾彤彤?我的女兒她現在到底在哪裡?”

　　史蒂芬的臉忽然沉了下來，“看來無論如何你也要走了。這些答案只能在另外的世界找到。我留不住你，所以你在這裡的體驗永遠結束了，祝你好運吧……game over！”

　　GMER OVER，居然沒有被翻譯。

　　說完史蒂芬詭秘一笑，那扇小門被重重地關上了，發出嘭的一聲。

　　“什麽意思?”孫浩科正想問個明白。

　　門，隨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藍綠交替的網格。

　　從孫浩科的視角看去，那些網格無邊無盡，卻又能透過那些網格看到裡面一個個虛擬的模型，高樓大廈、天空、海洋、人群鬼影一樣走來走去。

　　所有的這些都懸浮在網格空間的各個角落。

　　他試著伸手去觸碰那些網格，卻發現那些格子都是由光線所組成，根本觸摸不到。

　　“異次元?”孫浩科小聲嘀咕，而他能用觸覺感受到的東西，就只剩下那條潮濕、閉塞的走廊。他已經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