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受傷呢?”孫浩科問道。

　　湯普森太太微微一笑，“那要看是什麽造成的傷，根據這篇論文的描述，普通的傷害，不足以使病毒啟動，比如槍傷、刀傷、燒傷、凍傷……這些都算是物理傷害，但是一旦被喪屍抓傷，或者咬傷，那就算是第四批幸存者，也難以幸免。

　　所以你們這類人，相當於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全人類都要重點保護和研究的對象。按照史蒂芬發表的論文所說，只要攻克了最後的科研難題，使第四批實驗體徹底免疫，就可以從他們的身上提取抗體，來保證那些活著的人，免受病毒的侵害，這也是實驗基地最後存在的理由。”

　　禿頂老頭接著話茬說道:“可是很顯然，史蒂芬並沒有攻克這個難題。而且他已經威信掃地，沒有任何人、包括總統在內，都不再相信他的話了。你們也知道，就在不久前，那個實驗基地因為爆炸，已經徹底報廢。所以就算是史蒂芬，恐怕也無力回天。剛剛我們聽無線電廣播裡說:州長雖然派了直升機來搜救，可是接近那個區域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我想……他們注定凶多吉少。”

　　孫浩科點了點頭，“看來之前我見到的直升機，就是派去搜救的人員。”

　　王柏然卻有些得意，“看來我們是重點保護人群啊。那你們可要優待我們，別用槍指著我。把我打死，對你們可沒有好處。”

　　湯普森太太冷笑道:“呵呵，話雖然這麽說，不過這篇文章已經發表很久了，近半年都沒有什麽郵局的人來送郵件，它的真實性有多少，根本沒人知曉。”

　　孫浩科此時卻想著另外一件事，“你們都是農民，又為什麽要訂閱科技方面的雜志呢?這篇文章所說的又這麽專業，就算你們是因為疫情的關系，想要獲得谘詢，但如你所說，半年來，都沒有郵差上門，那這本雜志從何而來?”

　　一旁的小女孩說道:“是小羅德的媽媽帶來的。”

　　“小羅德的媽媽?”孫浩科看了眼沙發上的那個中年婦女，她卻搖了搖頭，“我不是小羅德的母親。”

　　“那小羅德的媽媽在哪裡呢?”孫浩科覺得奇怪，這樣一份科技雜志出現在普通的農舍裡，實在叫人想不通，小羅德的媽媽，或許知道更多的內幕。

　　小女孩剛要回答，那個黑人卻喝止道，“外人沒必要知道！不許你多嘴……”

　　小女孩十分怕這個黑人，嚇得眼淚汪汪，不敢說話。

　　中年婦女趕緊把小女孩摟過來，抱在懷裡安慰道，“不說，不說。”

　　孫浩科和王柏然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孫浩科問道:“小羅德又是誰?”

　　湯普森冷冷一笑，卻避重就輕，對孫浩科的問題不予回答，反問孫浩科，“你們說是第四批實驗體，又有什麽可以證明呢?要知道，一些感染者在潛伏期內，與正常人沒有區別，而他們的變異卻是在受刺激的時候瞬間爆發的，很難防范。”

　　王柏然聳了聳肩，“證明這個比較困難吧。我從實驗基地裡逃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條褲衩了，沒有東西可以證明身份。”說著他又看了看孫浩科，“至於這個討厭的家夥……比我好一點，多幾件衣服而已。實驗體又沒有工作證，這個怎麽證明呢?”

　　孫浩科把手伸進口袋，那個禿頂老頭，立即把槍對準他的頭，“別想耍花樣！”

　　孫浩科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護照，輕輕放在茶幾上，往前一堆，

“不知道這個可不可以證明。”　　湯普森太太對那禿頂使了個眼色，“約翰，不用那麽緊張。如果他們真的是第四批實驗體，那我們應該好好保護。”

　　叫做約翰的禿頂老頭，這才把手槍收起，與此同時，湯普森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把散彈槍的槍口壓低了一些，可是手指依舊搭在扳機上。

　　另一隻手把孫浩科的護照拿起來，對著那個燈影仔細查看了一番，“的確……”

　　說完便把那護照放在蠟燭上燒了。

　　孫浩科眉頭緊鎖，“夫人，你……”

　　湯普森看著那驟然亮起的火光，有些傷感地說道:“護照在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疫情是全球性的，災難性的，沒有任何國家和組織可以獨善其身。邊境、口岸、國會、軍隊、警察……一切的一切，都形同虛設，根本沒有人在管。也管不過來。

　　所有還活著的人，只能在很小的范圍內活動。你們中國……我不清楚，但是在我們聯邦，人們不得不分割成無數個區域，像對待敵人一樣對待喪屍、怪物和陌生人。就算是鄰居、親友，也可能成為敵人。

　　所有的街道、鄉村、城市只能築起堡壘，防患未然。活著的人就只有苟延殘喘地活著，守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以及那些少的可憐的食物和水。沒有旅行、沒有購物、沒有聚會、沒有親友，沒有未來，沒有希望，什麽都沒有，末日來臨了。”

　　一聽這話，沙發上的那個中年婦女，掩面而泣，“為什麽，為什麽世界會變成這樣?我非常害怕……怕變成可怕的怪物……天呐！我真不想活著了。”

　　小女孩見婦女哭泣，也忍不住低聲啜泣，她怕自己哭的聲音太大，引來喪屍，就隻好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媽媽……我要找爸爸……”

　　婦女把小女孩摟在懷裡，“爸爸已經變了，不會認得我們啦。以後就只有我們母女相依為命。”

　　小女孩聞聽，哭得更加厲害。

　　作為“人父”的孫浩科見到此情此景，想起彤彤會不會也和這個小女孩一樣日夜思念著爸爸，也不禁心酸。

　　“一定會好起來的。世界不該總是這個樣子。”

　　婦女和小女孩就只顧著抱頭痛哭，對孫浩科這種自欺欺人的話，根本不會相信。

　　她們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絕望，非常明白，從第一例感染者出現開始，世界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丈夫和父親，永遠地變成喪屍，其余的人類，則全都墮入地獄的深淵。

　　王柏然倒似乎是看慣了這些傷感，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如水。

　　“呵，這麽說，出入邊境根本不需要護照，也沒人會在乎你是什麽國籍、什麽身份。”

　　湯普森太太點了點頭，“世界基本上已經沒什麽秩序，到處都是暴力事件，一些災情嚴重的地方，甚至動用核彈進行轟炸，你看那徹地連天的濃霧、紅雲，久久不散，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再加上自然災害不斷，州政府派不出任何人來，給我們這些平民幫助，洪水、山火、颶風、喪屍以及白宮， 都在侵蝕著每個人的信仰和意志……這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艱難的時刻，就像剛才馬丁說的:整個西海岸都杳無人煙了。活著的人，要麽去殺人，要麽就被殺，所有人都好像受傷的獅子，自顧不暇，除了盡可能地保護自己，其他的什麽也做不了。

　　今天州長會派直升機出去救援一下，那也只是因為，‘紀元’的實驗基地對那些有錢人來說，是最後的希望，那周圍其實已經戒嚴很久了。”

　　孫浩科微微點了點頭，“而史蒂芬也已經死了，世界只能就此沉淪。”

　　護照此時早就差不多燒成了灰燼，就只剩下一個角，湯普森太太，把它隨手放在煙灰缸裡，“國家的界限都開始變得模糊，所以護照又有什麽用呢。在這個時候，越少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反而越發安全。而且護照也只能證明你叫孫浩科，卻不能證明你就是第四批實驗體之一。”

　　孫浩科的眉間擰成了一個疙瘩，“有一點，我十分不解，我是不是第四批實驗體，有那麽重要麽?我又有什麽理由，必須要證明呢?”

　　湯普森太太笑道:“因為你不是的話，就是普通的感染者，隨時可能會變成喪屍，只有第四批實驗體是最安全的受眾。我說過，除此之外的感染者，就好像埋藏在人群中的定時炸彈，一旦爆炸，就會感染整個社區，所以必須趁他們還沒有屍變之前……送他們去見上帝。”

　　這時那個小女孩忽然哭喊道:“爸爸就是這樣死的！”

　　言外之意，是因為有人怕小女孩的爸爸變異，所以提前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