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孫浩科的樣子，與之前在鏡中所見一樣年輕，也不過20多歲。

　　難道自己這十七年來，真的一直只是在虛幻中渡過嗎?孫浩科想。

　　十七年的心血和努力，在一夢之後，全部付諸東流，在這個所謂的現實世界，除了護照以及這身衣服，我孫浩科還擁有什麽?為了尋找真相，這一切又是否值得?

　　回頭望了一眼凌亂的更衣室，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屋頂，白色的地板，以及白色的燈，瞬間.

　　他的心裡也如白色一般，空空蕩蕩。

　　他明白，既然離開了“系統”，就再也無法回頭，究竟未來的命運如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至少生活還有一個目標:找到真正彤彤，破解那個困擾了他一年之久的噩夢。

　　孫浩科收拾了一下心情，把櫃子裡那套衣服換上，大小剛剛合身。

　　很明顯這衣服和鞋子的的確確就是他自己的舊物。

　　那張護照他也不知道是否有用，索性揣在上衣的口袋裡。

　　推開更衣室的門，外面是一個偌大的中庭，看起來是個實驗基地。

　　一排排樓宇似的巨型計算機閃著黃綠色的燈，一眼望不到盡頭，把中庭分割成若乾區域。

　　正中間是一架螺旋狀的電梯，似擎天柱一樣聳立。

　　孫浩科喊了一聲，“王柏然，你死了沒有?”

　　等了一會兒，又喊道:“有人嗎?”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靜。

　　看來整個實驗基地，已經人去樓空。

　　所有的人全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裡的小路也十分複雜，單單從更衣室出發，就分出了五條岔路。

　　每條岔路的地面又用分別用紅、藍、綠、黃、黑五種顏色的線條標識。

　　過道與各個房間之間，又用合金的牆壁或者鋼化玻璃來隔開。

　　大大小小的房間，數也數不清。

　　各種工作室分門別類，上面用指示燈標識著名稱:動力部門、農業技術部門、基因改造部門、人體合成部門、工業信息部、建築隊、細菌和病毒培養室、氧氣供應部門、電子信息工程部門、軍事防禦部門、垃圾處理場、醫院、安保局、市場等等等等，不勝枚舉。

　　幾乎地面上有的，這裡全都有，地面上沒有的，這裡也有。

　　孫浩科在裡面瞎轉了半圈，不禁慨歎，“這裡簡直是個王國。也不知道當初投了多少錢，才建造了這麽浩大的工程。”

　　再往前走，就見到一面巨牆，牆上掛著數不清的監視屏幕，不斷切換著監視的畫面。

　　許多鬧市、醫院、警察局、叢林、海灘，似乎所有人群容易聚集的地方，這裡都可以看得到，足足有幾千個世界各地的畫面在同時播放。

　　在其中甚至看到了五角大樓以及白宮。

　　此時白宮外面正發生著激烈槍戰，現場濃煙滾滾，二十多個荷槍實彈的軍人，正在對著示威人群瘋狂地掃射。

　　許多示威的牌子、標語隨處散落。

　　盡管軍方火力非常之猛，可是那些示威人群，卻渾然不懼，不但沒有撤退，反而拚命地向著那些軍人猛撲。

　　前面的倒下，後面的人很快踐踏著前面的屍體繼續補上。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群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地幾乎佔領了整條街道。

　　盡管屏幕牆的前面溫度略微提高，孫浩科還是覺得瑟瑟發抖，看著那麽多人好像螞蟻一樣，遍布視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很快屍體堆積如山，幾乎堵塞了正門，可那些示威者卻攀爬者屍體，依舊往裡面硬衝，完全不顧個人的性命。

　　如此一來，白宮的守衛反而抵擋不住，紛紛向裡面撤退，人群如潮水一般衝了上去，對著那些軍人撕咬、拉扯、踐踏。

　　沒到五六分鍾，就突破了全部封鎖，一個個張牙舞爪地消失在屏幕的盡頭。

　　現場最後就只剩下一片狼藉。

　　突然一隻烏鴉也不知道從哪裡飛來，遮擋住監視攝像頭。

　　因為距離太近，孫浩科清楚地看到，這家夥的嘴裡居然還叼著一根人的手指。

　　跟著畫面一晃，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屏幕的雪花點。想來監控設備已經被破壞了。

　　“什麽鬼?”孫浩科隻覺得心驚肉跳，白宮都阻止不了暴亂嗎?究竟發生了什麽?

　　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聽到屏幕巨牆後面有人小聲嘀咕:“怎麽回事?哪裡不對……不應該啊?”

　　孫浩科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繞過監控屏幕的巨牆。

　　牆的後面是一個單獨的工作間，牌子上寫著主控室。

　　門開著，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老者，彎著腰站在工作台前。

　　他背對著孫浩科，正在一台電腦前胡亂忙活。

　　幾個手指在鋪著絨布的桌子上好像彈鋼琴一樣地點來點去。

　　孫浩科皺了下眉頭，知道他是在模仿敲擊鍵盤的動作。

　　只是那個鍵盤明明已經掉在地上，而他眼前的顯示器也是一片漆黑，根本就沒有開機。

　　孫浩科沿著牆邊，躡手躡腳地繞道那人的一側，微微把頭探過一點，去看他的樣子。

　　這才發現這個人原來正是史蒂芬，沒想到他並沒有像王柏然所猜測的，已經死了，而是……

　　看來王柏然這家夥的判斷有誤，不過從史蒂芬的舉止來看，顯然精神不太正常。

　　史蒂芬一邊敲著桌子，一邊盯著屏幕，自言自語:

　　“不應該啊，接入神經，應該受大腦控制，難道是函數搞錯了嗎?IF…………radix……”

　　孫浩科在他一側，看不到他的口型，聽到的卻是中文。

　　史蒂芬斷斷續續地說著孫浩科也聽不清楚的程序代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孫浩科的到來，一無所知。

　　“博士！史蒂芬?”孫浩科叫了他兩聲，

　　史蒂芬一點反應也沒有。

　　孫浩科把掉落在一旁的鍵盤，隨手撿起，走到史蒂芬的身邊，把鍵盤輕柔地放在他的面前，“史蒂芬，沒有輸入設備，你不管敲什麽，電腦都執行不了的。”

　　史蒂芬微微一愣，手終於停了下來，盯著那個鍵盤足足有三秒鍾，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一見到史蒂芬現在的樣子，孫浩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只見史蒂芬頭髮凌亂，雙眼通紅，臉上的青筋暴起，蜘蛛網一樣從額頭一直延伸到衣領之內。

　　孫浩科甚至都能看到，黑色的血液，在血管裡流淌的樣子。

　　而他的皮膚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都是灰白的，上面布滿了裂紋。

　　如果說孫浩科只是略帶蒼白，而史蒂芬現在的樣子，則是死人一樣的慘白。

　　“你……你不要緊吧……Are you ok?”

　　孫浩科見史蒂芬沒有回答，不確定他能否聽懂他的中國話，所以又試探著用英語問道。

　　史蒂芬的眼瞼都有些塌陷了，那雙眼睛依舊怨毒地盯著孫浩科，眼角的肌肉一蹦一蹦的，更顯得有些嚇人。

　　他灰白的嘴唇抖動了兩下，才用嘶啞而低沉的聲音說道:“現實……你要的現實，就是這樣的，現在你全看到了?”

　　盡管從口型判斷，史蒂芬嘴裡說的，的確是英文，可在孫浩科聽來卻依舊是中文。

　　那一瞬間孫浩科才確定，自己的腦子裡真的被植入了某種芯片，即便到了現實世界，那芯片依舊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