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緊攏著眉頭,又再一次把這封書信給擱了回去,眯著兩眼,緩緩地呷著酒若有所思。
忠寶站在一旁,聞著那溢散開來的酒香,那張刻板的臉上,也滿是享受。
這股子酒香,的確好聞,聞久也不會讓人覺得難受。
“忠寶。”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那漢唐商行,給你是什麽樣的印象?”
“漢唐商行……”忠寶一呆,目光朝著李淵看過去,頓時想到了當年那件事情。
也就是現在正在享用美酒的陛下,厚著臉皮生生讓程三郎那小子答應白送一股漢唐商行的股份。
李淵等了半天也沒能等到回答,一扭頭,就看到了忠寶那張古板臉上的詭異之色。
頓時有些不樂意地瞪起了眼珠子。“你想什麽呢,朕是問你,你對那漢唐商行有何看法。”
忠寶趕緊低下了頭,恭敬地朝著李淵一禮之後斟字酌句地道。
“陛下,那漢唐商行一開始,奴婢覺得,不過就是一幫子勳貴子弟自己瞎鬧騰的玩意。”
“想必當時陛下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李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示意忠寶繼續。
忠寶凝神靜氣地繼續言道。“之後,那幫勳貴重臣,借由漢唐商行的名義,在交州都督府大肆購買荒地的行徑。”
“更讓奴婢覺得,他們不過是借著那些自家晚輩組建的漢唐商行要做胡椒種植為理由,實則是想要做其他購當。”
“可怎麽也沒有想到,之後的事情,這才奴婢意識到。
原來程三郎提議弄出來的這漢唐商行,並不只是年輕人的瞎胡鬧。”
李淵撫著長須,深以為然地連連頷首,忠寶的這些話,的確是說進了他的心坎裡邊。
當初,李淵自己也覺得就是一幫子小年輕瞎鬧騰,所以才會捉弄程三郎那小子,白嫖了他一股。
可是接下來,交州都督府采辦荒地的事情且不說。
那程三郎搞出來的棉布織物,已然讓身處深宮的李淵都意識到了棉花這種作物對於天下萬民的重要性。
而隨著程三郎還有自家乖孫李恪和房俊前往瀘州之後,誰也沒有想到,漢唐商行在這裡幾年的時間裡。
對於瀘州的生產生活的繁榮發展,幾乎可以說是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
漢唐商行掏錢成立的水泥廠,漢唐商行掏出成立的茶聲,漢唐商行與瀘州的諸獠合作開辦的無數工坊商鋪。
吸引了大量不服王化的獠人走出了深山老林,開始接受漢唐商行的聘用。
或者是加入到了建築隊去修築水泥官道,或者是到水泥廠工作,甚至獠人婦女,也會開始學著采茶,製茶,以及生產著各種特色特產。
讓那些過去只能在那些瀘州諸獠首的統治之下,只能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生活的獠人變得富足起來。
可以說,漢唐商行功莫大焉。
而等到那八萬斤花椒,從那交州運送到了長安來之後,李淵這位大唐的開國天子,亦意識到了。
自己著實是太過小看這漢唐商行的能力,或者說,太小看了在程處弼的手中,商家所能夠發揮出來的能力。
這讓李淵也不禁有些心生擔憂,畢竟,這幫子年輕人這麽上躥下跳。
那漢唐商行日益發展壯大,賺到的財物只會越來越多。
必然會引得無數的目光都落到這漢唐商行身上,而且隨著漢唐商行的日益壯大。
必定會侵佔到舊有商賈的利益,甚至是那些商賈背後的世家大族的利益。
雖然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李淵都還沒推敲出可以用什麽樣的辦法去解決未來可能會出現的危機。
倒沒有想到,李恪給自己寄來的這封信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一思及此,李淵的腦海裡邊出現了那三位年輕人的形象,自家那位浪蕩的乖巧,真*憨厚實在的房俊以及那位不鬧妖蛾子不舒服的程三郎。
最終定格在程三郎那張表情很正經,目光很鬼鬼祟祟的臉上,忍不住小聲地吐了句槽。
“這小子,腦子是有,可這法子,應該不是他想出來的才對。”
“真是麻煩,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把事給推到老夫這來了……”
耳朵裡邊聽著陛下的長籲短歎,忠寶繼續板著臉站在一旁, 一副充耳不聞,目不斜視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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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府,大唐名相房玄齡正一邊呷著茶湯,一邊仔細地打量著親兒子寫來的書信。
看著這小子那仍舊沒有多少長進的書法,房玄齡很是無奈。
但是,這小子的文筆,倒是比起過去強上了不少,事情也都能夠條理分明的說清楚。
他詳細地講述了現如今,漢唐商行在瀘州以及交州的各種經營活動之後,也將大家心中的擔憂也述之於筆端。
最後就是請父親幫忙參謀一二,咱們想要給將陛下拉進漢唐商行的做法是否可行。
這讓房玄齡也不禁臉色變得十分的凝重,從二郎的書信裡邊所描繪的漢唐商行的近期發展。
還有就目前為止已經暴露出來的賺錢的能力,已然足夠醒目。
若再這麽下去,那就是十有八九,會觸動到舊有商賈的利益,從而會召來那些人的攻訐和各種刁難。
房玄齡對於那幫子家夥的本事,可是相當的了解。
所以,這個問題,實在是棘手得緊。房玄齡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後,無可奈何地揉著眉頭搖了搖頭。
這幫子年輕人,想出的這個點子,的確十分的絕妙,但問題怎麽去說動陛下。
就在房玄齡愁眉苦臉地當口,就聽到了屋外傳來的腳步聲,卻是管家房慎前來稟報。
盧國公,程大將軍登門造訪。
不大會的功夫,程大將軍就快步趕了過來,二人寒暄之後,剛一坐下。
程咬金就有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玄齡兄,你可有收到你家二郎的來信。”
房玄齡不禁面現苦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