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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隱相》第94章雪花鹽
  “韓狗兒,在鹽庫裡乾活,想必出汗多,水也不少喝吧?”李泌又問道。

  韓狗兒笑了,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小先生都明白,我就都告訴你了吧。”

  於是,韓狗兒繪聲繪色的把他是怎麽偷鹽的說了一遍。

  原來,他每次進到店鋪的鹽庫裡乾活,都要帶著一大罐子水。這本身沒什麽,乾活出力,多喝些水也正常。況且,鹽袋沉重,幾番倒騰下來,乾活的人都是大汗淋漓,正需要多喝些水。

  所以,韓狗兒等人帶著水罐進鹽庫,沒人會覺得奇怪。可韓狗兒帶進去的水,卻一口也舍不得喝。

  那他渴了怎麽辦?

  要麽忍著,要麽喝別的夥計的水。

  至於他帶進去的水都做了什麽?

  韓狗兒說,用來溶鹽了。他會趁別人不注意,往水罐裡加鹽,直到加的水再也化不開鹽為止。

  “然後,你就用腰間纏著的麻布腰帶,將那些水吸了,再纏在腰間帶出來是不是?”李泌說道。

  “小先生果然天性聰慧,既然知道我是用褲腰帶帶走的那些濃鹽水,那肯定也知道我是如何熬出鹽來的吧。”韓狗兒得意的問道。

  李泌點點頭,心說你那褲腰帶泛著鹼花,一看就是經常泡在鹽水裡。至於這熬鹽的法子,我又不是沒見過,怎麽會不知道你的手段。

  “你纏了一條濕漉漉的褲腰帶出來,就沒人懷疑你嗎?”李嗣業問道。

  韓狗兒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說道:“這位學子大約沒有做過力氣活吧?大半日的活計做下來,別說是褲帶了,就是內褲也濕透了。”

  李嗣業一聽,面色大窘,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別處。這種全身衣服濕透的事,他先前在這市場裡乾活的時候也有過。

  李泌聽了這話後,頓時胃裡就是一陣翻騰,有一種吞了臭蟲的感覺。

  他盯著韓狗兒,突然罵道:“狗東西,你給我等吃的竟是這種精鹽?”

  原先隻以為自己吃的那些精鹽不過是熬了兩遍的而已。現在李泌知道了,那些精鹽不但是熬了兩遍的,還有在這家夥身體裡循環了一遍,又被熬了出來的。

  汗水,他乾活時流的汗水。而汗水含鹽分,也融進了那條褲帶裡,被這貨一起熬成了精鹽。

  那人沒聽明白李泌的話,就一臉懵逼的看著李泌。李泌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兩口,然後就凶巴巴的問他,“用這法子,你總共偷了多少鹽?”

  “這不好說,幾個月下來,總有個三五鬥吧。”

  李泌又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就想著這螞蟻搬家的偷竊手段竟是這般厲害,竟然隻幾個月工夫,就偷了三五鬥精鹽。

  “我那鹽比這店鋪裡賣的更是好看好吃,被人叫做雪花鹽……”

  不等他說完,李泌抬腳就踢了他一下。那人愣住了,傻乎乎的看著李泌。

  “我問你,既然這精鹽的來路不正,你怎麽還敢告訴別人你是這裡的夥計?”

  “不告訴他們,他們如何敢收這些鹽?再說,那裡平日裡要鹽,也是這裡賣給他,由我送去的。”

  李泌明白了,這人的那些精鹽,是隨著店鋪裡的鹽賣出去的。於是,李泌又問道:“他們知道那些精鹽是你自己熬製的嗎?”

  “他們不知道,隻以為這些精鹽熬製的好一些,故而才有了雪花鹽的稱呼。”

  說這話的時候,韓狗兒面有得意之色。

  “你倒是聰明。”

  “嘿嘿,

我也就是沒機會讀書,若是我能讀些書,說不定能中個進士,做了官……”  “你就是做了官也是個奸臣。”李嗣業突然說道。

  “做奸臣也總好過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吧?”他抬頭朝著李嗣業低聲喊道。

  李嗣業臉色一變,揮掌做出要打他的樣子。

  韓狗兒躲了一下,然後就說道:“你等問的我都說了,拿來吧。”

  李泌將他伸到面前的手推了回去,說道:“我要問的是,這精鹽的價錢怎麽會與粗鹽價錢相差不很多?”

  韓狗兒的手僵住了。他看著李泌,過來一會兒才說道:“價錢是店主定的,我怎麽知道。”

  李泌道:“三百錢。”

  韓狗兒道:“確實是店主定的。”

  “三百一十文。”

  “我確實不知。”

  “三百二十文。”

  “我的確不知道。”

  李泌聽到他回答的聲音已經小了許多,就再次加碼,說道:“三百三十文。”

  韓狗兒想了想,說道:“小先生,一口價,五百文,你問什麽我說什麽。”

  “成交。”

  昨夜李承修告訴李泌,鹽稅自古以來就有。可自隋朝至大唐開元初年,這一百三十多年以來,鹽無稅。為的是讓利於民,修養百姓。

  這長安百姓用鹽,皆是河東解鹽。產鹽的地方位於河東道中條山南麓,在解州和安邑有兩大鹵池。

  由於兩池毗連為一,所以那裡產的鹽也叫“兩池鹽”。這兩池鹽主要供給京畿和河東河南等道,所產顆鹽量大質好,百姓很是喜歡。

  後來,左拾遺劉彤給玄宗皇帝上本奏曰,朝廷讓給百姓的利,皆被控制鹽池的大戶所佔。他們並沒有因為朝廷不征鹽稅,就將鹽價降低。

  這樣一來,朝廷的惠民舉措,實則便宜了這些鹽業大戶。長期以來,朝廷和百姓皆無利可圖……

  於是,玄宗下旨,征鹽課。

  “鹽稅不過萬斛,鹽價竟是翻番……”李承修語。

  河東解鹽的鹽稅總共一萬斛。對那裡眾多產鹽的大戶來說並不高。況且,鹽由那些大戶專營,外人並不能隨便販運買賣。

  這可以說是十足的暴利行業,在家裡躺著睡覺都掙錢的那種。

  可鹽商心黑。於是,鹽價趁機上漲。

  本來價低的東西突然價高了,而成本又上漲了寥寥無幾,這裡面能做的文章就多了。所以,李泌確信,精鹽裡有貓膩。

  李泌問道:“平日裡買精鹽的多,還是買粗鹽的多?”

  韓狗兒隨口答道:“一半一半,都差不多。講究些的人家,都買精鹽,平常百姓自然買粗鹽的時候多。”

  “一鬥粗鹽可以熬製多少精鹽?”

  “總要在六七成以上。”

  從這點上來看,粗鹽和精鹽的價錢相差不是很大,倒也說的過去。

  李泌有些發懵,想不出這裡到底有什麽問題。可直覺裡又覺得這裡肯定有問題。

  “小先生,你現在知道這精鹽和粗鹽的價錢為何差不多了吧?本來就是收個柴火錢,搞不明白你為何要問個沒完。”韓狗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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