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軫不在宣陽坊資聖寺裡,李嗣業卻在這裡看到了吳道子和他的學生。在吳道子他們沒有看到自己之前,李嗣業趕緊跑出寺院,找到了等在外面的李泌。
“小先生,吳道子在這裡,皇甫軫卻不在。”
“知道了。”李泌指指在另一處停著的那輛馬車。
“小先生,怎麽辦?繼續找嗎?”
“他要挑戰的是吳道子,可他卻不明白這不僅僅是爭奪畫壇霸主這麽簡單。吳道子是禦用畫師,還是畫魔,碾死一個皇甫軫和碾死一隻螞蟻無異。
咱們救皇甫軫,也就是救吳道子。咱們只要能救下皇甫軫的命,就能拯救吳道子的靈魂。”
李嗣業想了一下,便說道:“小先生,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好,去崇文坊,趙景公寺。”
李嗣業背起李泌,又朝著崇文坊跑去。
李泌猜的果然不錯,皇甫軫確實來了趙景公寺。
等李嗣業氣喘籲籲的跑到這裡時,皇甫軫正一臉得意的從寺院裡走出來。
李泌讓李嗣業停下,然後指著皇甫軫說道:“看他的模樣,寺裡的老僧已經把地獄變相交給他作了。”
“吳道子在書院一住便是月余,這老僧等不到他,自然就會另找他人。”
李泌瞅他一眼,心說不把吳道子關在書院裡,這皇甫軫早就涼了。
“把他叫到這裡來。”
李泌指指街角處的一家畢羅店。
畢羅店裡,那名胡女給李泌等人端來一盤畢羅後,看到李泌甚是討人喜歡,就想伸手摸摸李泌的頭。
李嗣業看也不看她,隨手一擋,就將她的手擋開了。然後順手拿起一隻畢羅吃了起來。
那胡女討了個無趣,看了這三人一眼就走開了。
皇甫軫從胡女身上收回眼光,看著李泌說道:“小先生,找在下何事?”
“請你吃頓飽飯,吃飽了好送你上路。”
皇甫軫臉色突變,驚聲問道:“你這是何意?”
喊聲引來了店中其他食客的目光。李泌不理會他,拿起一隻畢羅吃著。
李嗣業說道:“小先生,這畢羅的味道甚好,比起你先前帶我去的那家,倒也相差不多。”
李泌又咬了一口畢羅,一邊哈氣一邊說道:“吃吧,這家的滋味更為正宗。”
兩人邊說邊吃,在外人看來,就是一位兄長帶著兩位年紀小一些的兄弟來此吃飯。
其他食客看到沒什麽異常,便都收回目光,繼續吃喝著。
“小先生,這酪漿的滋味也很好。”
李嗣業將盛著酪漿的杯子送到李泌面前。
“是嗎?我嘗一口。”
李泌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讓人渾身酸爽的酪漿。
“嗯,是不錯,酸的上頭,再加些糖漿就更好了。”
兩人只顧吃喝,把皇甫軫晾在了一邊。
皇甫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後,便壓低聲音說道:“小先生,你剛才說的那話到底是何意?”
李泌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不喊叫了?”
皇甫軫趕緊搖搖頭。
“先吃飯,吃完我再說。”
皇甫軫怎麽能吃的下去,隻好看著他二人大吃大喝。最後,李泌和李嗣業二人吃了四盤畢羅,喝了三罐酪漿這才了事。
“結帳。”李泌說道。
李嗣業頓時愣了,心說今日出來的急,我也沒帶錢啊!再說,平時這般吃喝,不都是你出錢嗎?
李泌伸手敲了一下桌面,又說了一聲“結帳”。這次,他說的時候是看著皇甫軫的。
皇甫軫這才明白,敢情這二人是訛了自己一頓飯啊!
可有什麽辦法?喊叫起來誰會相信該付帳的不是自己?
皇甫軫招手讓那名胡女過來,從錢袋裡拿出了串成一串的十幾枚銅錢,放在那胡女的手裡。那胡女對著他盈盈一笑,皇甫軫便愣了下。
“說好是請你吃飯,現在卻成了你請我們。不過,你沒有白請,這個人情我們記住了。”
說完,李泌起身就走。
皇甫軫哪裡肯讓他這樣就走了,趕緊攔住他說道:“小先生,這城裡的人都說你是神童,你的話沒人不相信。先前你說的那話……”
“你信嗎?”
“小先生的意思是,有人要不利於我?”皇甫軫壓低聲音說道。
李泌把聲音放的更低,說道:“是要你的命。”
皇甫軫隨即問道:“誰啊?”
李泌回道:“你猜啊!”
皇甫軫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得罪過什麽人,就搖了搖頭,說道:“我猜不出來,也不想猜。”
他確實猜不出來。前幾日剛剛在資聖寺,因為所作壁畫出神入化,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歎。皇甫軫除了得到一大筆資財不說,這城裡的好幾家寺院還都與他預約,想請他去作畫。
眼看前途一片大好,自己就要顯貴於長安,這李泌卻把自己騙到這裡來,說有人要殺他。要不是說這話的是李泌,估計皇甫軫能掀了桌子走人。
皇甫軫覺得李泌是在耍弄他。
李泌知道他猜不出來,可自己也不能說出那個名字。況且,皇甫軫不相信有人要殺他,自己也就無法從他身上想辦法。
這個皇甫軫隻知作畫,卻絲毫覺察不出世道人心之惡,是個典型的書呆子。也罷,看來這件事還是從吳道子那邊想辦法才好。
想到這裡,李泌就笑著說道:“或許是我多心了,一個七歲童兒的話,想必也沒人會當真。”
李泌不想讓這個書呆子一離開這裡,就去衙門說有人要殺他,還說是書院的那個小先生告訴他的。那樣,自己就裡外不是人了。
所以,李泌這句話裡有話的話,就是為了讓皇甫軫打消去衙門報案的想法。
皇甫軫看著眼前這童兒,心裡想著此人雖是神童,可他畢竟只有七歲,自己去衙門說一個童兒告訴他,有人要殺他,估計那官兒也當是玩笑話吧?
於是,他說道:“小先生的心意在下領了。只是,我實在想不出何人會對我不利。”
聽到這話的時候,李泌突然覺得自己永遠也叫不醒一個沉睡的人。
你已經動了別人的奶酪,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會無動於衷嗎?
你這個二貨!李泌看著他在心裡恨恨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