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李白嗎?”
看到兩人都愣愣的看著自己,李泌再一次問道。
裴旻搖搖頭,道:“不曾見過。”
李泌撇撇嘴,心說那傳說定然不是真的。
“哦,我想起一事來。先前去安陸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自稱李太白的遊俠兒,不知你說的是不是這人?”
李泌心中一陣激動,趕緊問道:“那人什麽模樣?”
“臉白且瘦,目若含星,倒是生就了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
“後來呢?”
“後來他借我劍一觀,我也看了他的劍,便各自離去。”
“哦,原來是這樣。”
李泌喃喃自語著,心裡想著,這無非就是大唐的兩名劍客高手在路上相遇,心心相惜而沒有拔劍罷了。
“小先生為何問這事兒?”
“那人終歸要來長安,來這裡的。”
裴旻看了李泌一眼,又繼續和自己那位很有些天份的徒弟聊了起來。
裴旻事後給書院送來了兩件禮物。這兩件禮物都很特殊,若是放在某人家裡,那就是輕則發配,重則砍頭的重罪。
李泌看到這兩件禮物的事後倒是沒覺得什麽,李承修等人見了,則現出惶惶然的模樣。
“此物曰矟,也寫做槊,乃我大唐軍中一等一的利器。律法中將此物與盔甲、硬弩同列,禁止私人持有。我朝太宗手下大將程知節善用馬矟”
李承修指著那杆立在影壁牆後,如旗杆一般的長矟,對那些學子們說著。
李泌從那些學子後面想悄悄走過去,卻被老先生一把抓住了。
“小先生,此物放在這裡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東西是裴將軍讓人放在這裡的,又沒說給哪個人的,算不得私人持有。”李泌不屑的說道。
“話雖這樣說,可這盔甲放在這裡不太合適吧?”老先生又指著那身明顯是經過沙場洗禮的明光鎧說道。
李泌看看如同一個無臉人一樣豎在長矟旁邊的一整套盔甲,心說這東西放在這裡是不太合適。若是有膽小的晚上出來,定然會被嚇一跳。
可裴旻說了,這兩樣東西都是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它們的主人已經戰死了。放在這書院裡,就是為了讓這些學子們記住,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在沙場苦戰。諸位學子要好好讀書,將來報效國家。
裴旻還說,這是他的一點心意,禮物雖重,情義更重。
可這是一點心意嗎?這書院裡除了李嗣業外,怕是沒人能一次搬走這兩件東西。
“老先生,李嗣業去了裴將軍那裡了,難不成你想讓我把這東西搬走嗎?”
李泌的意思是等李嗣業回來再做打算,現在就在此處放著,讓那些學子們看看也好。那件盔甲上,刀痕列列,有幾處竟然已經透了,可以想象的出它的主人經歷了多大的陣仗。
“小先生,我的意思是,可以在此處蓋一座亭子,給這兩物遮風避雨”
到底是年歲大了,想的就周全些。老先生看到這兩件東西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裴旻將它們送給書院的意思。於是就想著這戰死的將士已經青山埋骨,留下的衣甲兵器就該供起來,以供後人瞻仰。
“老先生所言極是,就在此處修一座亭子,起名叫做英烈亭。以後學子們來到書院後,都要先給這盔甲長矟鞠躬後再去學堂”
“小先生說的好,就將這些寫進書院的規矩當中,
以後學子們都要依照此規” 李承修在這二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停了下來。現在看到這一老一小說話間就給書院多立了一條規矩,就無奈的搖搖頭,心裡想著這二人的瘋勁又上來了。
於是,他淡淡的說道:“今日是給學子們發助學錢的日子。”
李泌看向父親,心說你怎麽這麽煞風景啊!我和老先生正在談這麽嚴肅的問題,你提錢的事情做什麽?
難道這書院能少了學子們的助學錢嗎?
“助學錢每月需要六千文”
自打印書掙了些錢後,李泌便將助學錢提到了每人每月三十文。
“還有,李嗣業等人的衣衫也該換了”
那些隨著李嗣業一齊練武的學子們很費衣服。
“哦,你阿娘讓我告訴你,這羊肉和雞子的價錢都漲了,你說的每天都要吃肉,每人都要有一個熟雞子吃,怕是不能保證了。”
李泌在心裡罵了一句奸商,竟然隨意漲價。
“你阿娘還讓我告訴你”
“慢著,你就說書院的錢還能用多久吧?”
“去問你阿娘去,我又不管錢的事情。”
說完,李承修甩甩衣袖走了。
李泌眼瞅著父親走了,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可這事能怪誰呢?當初是自己說的要給那些學子們管吃管住管穿,還發助學錢,現在錢不夠了,只有自己來想辦法了。
李泌看向老先生。老先生趕緊搖頭說道:“老夫沒錢,老夫還是你父從街上撿回來的呢。”
“我知道你沒錢,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你自己借給我一用?”李泌笑著說道。
“什麽?”老先生的眼睛瞪圓了。
“我是這樣想的。”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對著那些圍在這裡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肯離去的學子們喊了一聲“女先生來了”。
那些學子們哄笑著跑開了。這時候,李泌才接著說道:“我們去募捐可好?”
老先生一愣,隨後說道:“小先生的意思是,去寺院裡募捐嗎?”
李泌點點頭,說道:“那些善人們只知道拜神求福氣,卻不想想那些戰死在沙場的將士才是他們真正的保護神。咱們也不求多,夠蓋一座英烈亭的就好。”
老先生點點頭說道:“老夫明白了,小先生的意思是讓老夫去賣慘。也罷,老夫來到這書院才知道讀死書不如做實事的道理,今日老夫就豁出老臉去做這事了。”
李泌笑了,說道:“不用老先生豁出臉去,這件事做起來是很體面的一件事。說不定那些人看了以後,會將此事傳為美談也說不定。”
老先生又是一愣,說道:“這討錢竟然是體面事?”
“是啊,體面的很呢。”李泌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