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軍這邊也是夠亂的。
匆匆召集起來的那些市井無賴們,哪裡受過整日操練的苦。
他們每日被那些校尉們吆來喝去,動不動還要挨頓打,一個個都是滿腹牢騷,恨不得現在就上戰場拚死一搏。
他們都想著,就算是戰死了,也算是得了個痛快,也比整日在這裡舞刀弄槍、被人打罵的好。
榮王李琬在高仙芝的陪同下,已經來這裡看了兩次。每次看到那些哭嚎著的士卒,他都是搖頭不語。
在他心裡,這些人幹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去打仗。
高仙芝早已看出他的心思,每次他搖頭時,高仙芝就會說道:“加以時日,加以時日,我必然會練出一支精兵。”
李琬心說還有時日可加嗎?聖人已經下令,兩天后,自己就要帶著這支隊伍出征了。
高仙芝多年帶兵,哪裡會不知道這支隊伍能吃多少乾飯。可他有什麽辦法?皇帝已經把可以派來的人都派來了,就是護衛皇城的禁軍也抽出了三成補充到了這裡。
李琬只要看到不成氣候的天武軍,就會在心裡罵著,早做什麽去了,洛陽失守了,才知道著急。
他還嘟囔著說過這樣的話,“要是讓我做主,我必然先把隴右、朔方軍盡數抽調回來,與安祿山在黃河一線決戰。就讓那些吐蕃人佔些便宜,等打敗了安祿山,再把吐蕃人趕走就是。
還有,那個放火燒了洛陽皇宮的封常清,比安祿山還要該死。守不住黃河也就罷了,逃跑之前還放火焚燒皇宮,此為大不敬之罪,當斬!”
這些話有些是李琬說出來的,也有他心裡想的,可他對著別人發牢騷的時候,這些話便都傳了出去。
很快,這些話就傳到了李泌耳朵裡。可以想象李泌聽到這些話以後心裡會做何想。
放火焚燒皇宮的事情,是李泌讓封常清做的。李泌讓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警示那些不想離開洛陽的百姓。
還有一個意思就是,讓安祿山沒有一個像樣的地方登基做皇帝。此舉也有惡心安祿山的意思。
其實,李泌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皇宮嘛,只有長安這裡一處就行了,洛陽那裡有點多余。
每年還要撥付大量錢財維護那裡,還要在那裡養著一大批閑官,就是浪費。
趁著戰亂,燒了就燒了吧!
但是,李琬若是拿這件事說事,封常清就會有麻煩。
李泌想了想之後,就去了東宮一趟。
此時,榮王李琬已經帶著天武軍向太原出發了。那一晚,李泌和李享二人談了很久,以至於那位負責監視李享的內侍都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有些不相信,這二人在書房裡屏退左右,竟然是整整說了一夜的話。想到上次太子留宿這位面紅齒白的小先生,這內侍便想著這二人是否是有龍陽之好。
雖是這麽想的,可他不敢這樣記錄。在給玄宗的密報上,他只是如實寫著太子又留李泌說了一夜的話。
天武軍出發三天后,高仙芝突然命人快馬急報,說榮王李琬暴卒於軍中。
聽到這個消息後,玄宗險些從座位上摔下來。他一臉愣怔的看著信使,臉色越來越難看。
朝中眾臣也是滿座皆驚,有那些看過讖書,平日裡神神叨叨的大臣,此時便在心裡默念著大軍初動,主帥便死了,此為大不吉。
玄宗愣了好一會後,才像是緩過氣來一樣,有氣無力地說道:“朕,知道了。”
玄宗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死的蹊蹺。可現在火燒眉毛的時候,就是知道他死的蹊蹺,還能放手去查嗎?
若是查出別的事情,
那可就是內憂外患啊!為了大局著想,玄宗硬是壓下了這口怒氣。“琬兒已死,何人可以為帥?”
玄宗這句話,像是在問那些大臣,也像是在喃喃自語。
大殿裡一片安靜,沒人敢此時說話。這時候只要說錯一句話,後果便是不敢想象。無人回話,玄宗就把目光落在楊國忠身上。
楊國忠已經瞄到玄宗看他了,此時他心裡不由一緊,心說榮王既然死了, 再派一個兒子去就是了。
問題是玄宗可不是這麽想的。已經做了近四十年皇帝了,榮王之死意味著什麽,他心裡豈能不清楚。
玄宗明白,自己再派一個兒子去,用不了多久,還會死的不明不白。
除非……可若是派那人去,自己可就不安心了。
想了又想,玄宗突然說道:“擬詔,命高仙芝繼續進兵,解常山之圍。”
說完,玄宗起身欲走。
楊國忠急了,他手裡還有一份奏報,需要此時稟報給玄宗。
看到玄宗要走,他急忙說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玄宗停了下來,那意思是在等他說。
楊國忠趕緊說道:“陛下,河北招討采訪使顏真卿奏報,安祿山派手下大將史思明帶兵三萬,圍攻平原。”
玄宗聽到這個消息後,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淡淡地說道:“朕,知道了。”
玄宗走了,背影落寞,好像是更老了。
兩天后,玄宗下詔,命太子李享為兵馬大元帥,天武軍總管,天武軍行營大總管,即日趕赴天武軍中,征討叛軍。
這道詔令下的很突然,就連李享也是沒有想到。
與此同時,禁軍派往天武軍中任職的龍武將軍陳玄禮也接到詔令,升任龍武大將軍,護衛太子李享。
李享去往書院與李泌辭行。見到李泌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麽會這樣?”
李泌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道:“專心打仗,余事勿想。”
長安青上書院裡,楊綰看到當初李泌說的那些事情都已成真後,便對李泌說道:“小先生,今日可以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