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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隱相》第40章燕國公
  玄宗一朝前首席宰相燕國公張說,前兩年被那些他看不起的鼠輩們弄進了大獄等死。最後靠著他哥哥割了自己的耳朵賣慘,還有玄宗身邊的心腹宦官高力士極力為他開脫,這才從閻王爺那裡撿回來一條命。
  李泌知道此事,還知道張說和武明娘她父親一樣,都是得罪了玄宗的錢袋子宇文融,這才被他們嘴裡的“鼠輩”宇文融乾掉了。
  可惜武明娘她父親不是玄宗做太子時的屬官,也沒有張說那樣強大的人脈,更沒有一位兄長肯為他舍棄耳朵,最後就死在了貶謫的路上。
  張說就不一樣了,最後除了不再做宰相,竟然其余一切如舊。從這點來看,玄宗有時候還是講幾分情面的。
  只是,這情面要有足夠的裡子。
  張說此時有了一個新官職,竟然是和員俶父親員編撰一樣修饌前朝國史。張說有才,做這件事十分合適。
  不過,自從那日與李泌詔對後,他心裡眼前都是李泌的影子,揮也揮不去,如魔怔了一般。要說是隔代親倒也合適,要說是張說看到了希望也成,反正在他心裡,李泌是小友,是親孫子一樣親的人。
  所以,舉神童之後的不久,張說就以代朝廷視察為由去過書院幾次,還給書院捐了一大筆錢。
  “傾家所有,盡賦予書院……”
  這是張說捐錢時說的。
  李泌說,這叫做裸捐。
  張說不太明白裸捐的意思,李泌又對他說,裸捐就是把家裡所有錢都捐了的意思。
  早已把生死看淡,更把錢財看淡的張說聽了李泌的話後,便說道:“裸捐好、裸捐好……”
  李泌就把這筆錢做了獎學金,用以獎勵那些品學兼優,且意志堅定的學子。
  獎學金叫做道濟獎。張說知道後摸著胡須連連稱讚,說是“知我者,李泌也”。
  張說,字道濟。用張說的字命名獎學金,張說能不高興嗎。已經看穿生死,知道錢為何物的張說,覺得李泌把這些來路不是那麽清楚的錢做了獎學金,是最為合適的了。
  張說斂來的錢財最後做了莘莘學子的獎學金,李泌不知道是不是合適。但錢無罪,用在那些大唐未來的棟梁身上,得其所然。
  此時張說因為年紀已大,再加上之前在大獄裡“蓬首垢面,席槁,食以瓦器,惶懼待罪”,身體和精神都嚴重受損,所以就病了一段時間了。玄宗也下恩旨,不但免了他上朝,還時不時派醫官來給他問診。
  知道李泌要來,張說的精神好了許多,竟然掙扎著要從睡榻上起來。所以李泌是小跑著進到張說臥室裡的。
  看到李泌微微發紅的臉,張說伸出乾瘦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臉。
  “小友何事急紅了臉?”
  “阿翁貴體欠安,李泌直到現在才來看望,心生羞愧,故而面紅耳赤。”
  這些話若是一位官吏說出來,張說就當是那人拍馬屁了。可從一個七歲童兒嘴裡說出來,張說心裡覺得有說不出來的受用。
  張說又摸了摸李泌的頭,說了句“我不要緊,歇些日子就會好了”。
  “是啊,阿翁,你一定會好的,到時,你去書院給那些學子講一講,當年你是如何奪得策論天下第一的,豈不美哉。”
  “哈哈、咳咳……”張說又咳了起來。
  李泌趕緊爬上睡榻,給張說拍著後背。張說很瘦,李泌的小手拍在他背上,竟有些硌得慌。
  “阿翁,要多吃飯啊!”李泌有些心疼的說道。
  張說咳了一陣後,緩了一口氣說道:“小友今日來此,不僅僅是來看望我的吧?”
  宦海浮沉幾十年,曾經出將入相的老官吏張說,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李泌嘻嘻笑了幾聲,就盤腿坐在睡榻上說道:“老友就是老友,說話這般直接,那就沒必要拐彎抹角了。”
  張說一樂,道:“有話快快說來,說完後我給你講講當年我在邊關打仗的事情。”
  於是,李泌把自己那個印書計劃說了一遍。
  最後,李泌道:“求一恩旨,請聖人恩準刊印禦賜《莊子》一書,並準許在封面上印有恩澤眾生,普惠大眾八字。最好這八個字是聖人親手所書。”
  這事很難嗎?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勢必比登天還難。可要是放在張說身上,那就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於公,李泌刊印禦賜書籍,是給大唐的文化建設增磚添瓦。於私,李泌這就是給玄宗散布雨露,讓皇恩廣布人間。
  所以,自持對玄宗還是十分了解的張說,對李泌說道:“此事不難,就是小友自家去求陛下,陛下也肯恩準。”
  “老友這是答應了?”
  張說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從玄宗做太子時的侍讀,到大唐的首席宰相。雖說這中間多有磨難,可玄宗到底沒有舍棄他,還恩惠有加,所以這點事情還是難不倒他的。
  “我這就修書一封,讓鄭鎰明早上朝時帶進宮去,小友就在家等消息吧。”
  鄭鎰,李泌知道這人是張說的女婿,也就是得泰山之力,一下子從九品官升到了四品官,引得玄宗發火的那人。
  不過,看在張說的面子上,玄宗沒有免了鄭鎰的官職,還是讓他在吏部任職。
  不一會,張說就伏在臥榻旁的矮桌上寫好了信,並讓一名仆人拿去送到鄭鎰府上。看到仆人離開後,張說才笑著說道:“小友這下放心了吧?”
  李泌嘻嘻笑著,給張說倒了一杯水後才說道:“老友若是講你在邊關打仗的事情,有一個人是必須聽一聽的。 ”
  “是何人?”
  “李嗣業,未來的神通大將。”
  這一天,李泌和李嗣業兩人在國公府呆到很晚才走。
  看到送他們回修行坊的國公府侍衛離開後,李泌對李嗣業說道:“張公年少時也和你這般實在,做了邊將以後,殺敵時也能做到奮不顧身,不懼生死。就是做了這宰相以後,慢慢變得自大起來,且做事時不管不顧,讓人抓了口實,差點要了他的命。”
  “小先生說這話的意思是,若是有一日我做了邊將,就要學這張公那樣,殺敵時不懼生死,對嗎?”
  “有這個意思。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人都是會變的。官職變了,地位變了,心也就變了。所以,我要讓你記住的是,做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善良之人,一個勇敢的人,一個視保護天下生民為己任的人。”
  “小先生,嗣業銘記小先生今日對我的教誨,這一生一世都做這樣的的人,至死方休。”
  “你哪有那麽容易死?不過,你還要記住書院和書院的諸位先生才成。”
  李嗣業一聽竟然不高興了,賭氣般說道:“小先生,嗣業沒家,這書院就是我的家,諸位先生在嗣業心裡,早已經如同家人一樣。我就是再怎麽樣,也不會忘了家人吧?”
  李泌一聽趕緊說道:“好好,記住就好。咱們回家吧。”
  說完,李泌推開了虛掩著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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