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點。
白亦瑤開著她的坐騎小紅馬行駛在路上,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往後移,車內回蕩著舒緩的音樂。
但她無心聆聽這舒緩的音樂,也無心欣賞這窗外的風景,而是專心地開著她的小紅馬,駛向蝴蝶街。
沒錯。
她的目的地就是錦繡旗袍店。
沒錯。
她就是來拜蘇安為師的。
一入古色古香的蝴蝶街,她的小紅馬就緩速下來,視線在街道兩旁的一家接一家的老字號店鋪中搜尋著,終於在快到蝴蝶街盡頭時,被牆壁上鐫刻著“門前柳樹蝴蝶泉,旗袍世家數百年”的破舊楹聯所吸引。
楹聯已退成淺淡的顏色,楹聯下面都變成了朽木,有脫落的痕跡。
抬頭一瞧,橫聯“錦繡旗袍店”,映入她的美眸。
“就是這了。”
她漂亮的容顏上,洋溢著欣喜的光彩。
見店門虛掩著,她猜想著蘇大師應該在店內,於是掃視了一下街道,找了個空停車位停下。
一下車,她就直奔錦繡旗袍店而去。
一身紅色漢服的她,行走在古色古香的蝴蝶街,宛若一道迷人的風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一推門,便看到蘇安站在案桌前,手持一把大剪刀,“唰”地一聲,真絲面料如活魚般飛速地遊動。
還未看清,一件旗袍的雛形,已被他剪好。
她一臉呆滯,眼前這一幕剪裁,簡直是如夢如幻,讓她感覺不可思議,卻又是如此的真切。
她心裡五味雜陳,既有驚歎,又有不甘,還藏著一抹欽佩。
這人是神仙麽?
旗袍老師傅都沒這麽厲害,能一剪刀下去,就把面料剪成雛形,還是眨眼之間就剪成的。
知道蘇大師做旗袍厲害,沒想到,他連剪裁都厲害到如此令人發指的程度。
她好想再問候他一句:問君何不因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想想自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同樣是九年義務教育,為什麽你這麽秀?
“嗯,因為蘇大師這麽秀,才配的上當我白亦瑤的師傅。”
這麽一想,她的心裡,好受了些許,也徹底地釋懷了。
甚至為有這樣一位各方面技藝都高超精湛的師傅而感到榮幸。
榮幸之至。
而眼裡心裡只有剪刀,面料的蘇安,卻一直未曾發現她的到來,猛然抬頭時,瞧見門口俏生生站著的白亦瑤。
她的到來,確實讓蘇安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下。
他沒想到心高氣傲的她,會一個晚上就考慮好了。
他本以為她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考慮,甚至會以至於他都已經做好了“打曠世紀持久戰”的準備。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不過,如此甚好!
至少他無須再絞盡腦汁想轍了,還能提前完成任務,早日拿到獎勵。
何樂而不為呢!
他微微一笑:“來都來了,怎麽不進來?”
“我是被蘇大師您高超精湛的剪裁技藝震驚了,才忘了進來的。”
她俏皮一笑,步入店內。
她走到蘇安面前,恭敬地大禮參拜,無比虔誠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沒有一絲絲前奏,沒有一絲絲寒暄,她就直接拜師,令蘇安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這聲師傅叫的,甚是悅耳動聽啊!
蘇安嘴角含笑的看著她:“從今日起,
你便算是我的徒弟了。” “師傅,您現在是否可以教我“蘇氏水滴針法”的繡法了呢?”她撲閃著漂亮大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滿是期待道。
他搖了一下頭,語氣肯定:“現在還不能教你。”
白亦瑤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
呃……
不會是徒弟一入門,先掃三年地打雜洗盤子,再練基本功三年,然後繼續蘇繡練習三年,到了第十年,師傅才會逐步地傳授真經……
如此,才可以學“蘇氏水滴針法”?!
她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嗎?
“若不是你的刺繡基本功還不夠,不然倒是可以先教你一些“蘇氏水滴針法”基本繡法。”他淡淡道。
堂堂蘇繡第五代傳人,竟然被嫌棄刺繡基本功不夠……
她感覺到一根無形的箭,“嗖”地射入了她的心口。
好痛!
真的好痛!
她秀美緊蹙,癟著嘴,不服氣道:“你憑什麽說我的刺繡基本功還不夠?”
蘇安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徒兒,你知道為師繡的繡品,為何甚是靈動?”
她怔愣了。
確實,師傅繡的《松鶴延年》中的松和鶴,仿佛都有生命力一般的。
而他的針法中,也好似透著一股靈氣。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師傅,您的繡品,何以靈動至此?”
他道出其中玄:“細。”
“細?您是說劈線?”
“對。”他點了一下頭,娓娓道:“劈線,是刺繡上的一項重要工藝, 也是繡娘水平的體現,一般的繡娘,把一根絲線劈絲分成16絲,已經足以引得參觀者驚歎,能劈成32絲的,堪稱絕活……”
他話還沒說完,但聽到他說劈絲成32絲的,堪稱絕活時,自認為擁有絕活的白亦瑤,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
而蘇安接下來的一番話,將她澆得透心涼心不飛揚。
“但為師覺得,能將一根絲線劈成32絲,只能堪堪算是“細活”吧!因為32絲,根本無法呈現繡作逼真的效果,想要繡作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就必須要達到繡與物融於一體的藝術境界,而想要達到這一境界,最主要的奧妙,就在一個細上。只有用極細的線,精細雕琢……”
在蘇繡業內擁有絕活的白亦瑤,一下子淪為師傅口中的“細活”了。
她的內心,無比崩潰。
不過跟師傅那連她母親都自歎不如的劈絲技藝相比,她的劈絲技藝,確實只能算是“細活”啊!
哎!
師傅這是在嫌她劈絲技術不到家呢!
“徒兒,什麽時候你把一根絲線劈成200絲了,我再教你“蘇氏水滴針法”吧!”他一臉雲淡風輕道。
聞言,她在心中直呼太難了!
200絲啊!
整整200絲啊!
她母親劈了幾十年的劈線,也沒能達到200絲。
她一個刺繡新秀,又如何能做到呢?
師傅,你這是想劈死我,好繼承我的花唄嗎?
而恰在這時,蘇安的腦海裡想起了一聲熟悉的冰冷“叮”的提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