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
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窸窸窣窣!
從睡夢醒來的張筱,隔著門,隱隱約約地聽到了王濤在客廳起床的聲響。
但她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壓根就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她在等,等他出去上班的關門聲。
然而,她卻一直未能等到,等來的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金屬撞擊聲。
“他怎麽還沒走,他到底在搞什麽?”一個個大大的問號,在她的腦海裡浮現。
等了好一會,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開門去察看,卻聞到一陣馥鬱的食物香氣,直鑽她的瓊鼻。
“起床了?我做了點蛋卷,過來吃點吧。”他微微笑著,如新婚時她吻他之後那般淺笑。
她的心,猛地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原以為古井不波的心,卻因他久違的體貼,而再次泛起了一絲絲的漣漪。
他還是那麽輕易的,可以撩動她的心。
也許他這份久違的體貼,只是為他的宣判,做鋪墊吧!
他會不會乾脆的就此離婚呢?
還是,在她的面前,一把將那份離婚協議書,撕了?
不可否認的。
她的心,傾向於後者。
她默默地吃著他親手烹飪的早餐,幻想著等一下他會說的話。
“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離婚嗎?”他的臉色變得肅穆。
聽著他用質疑的口氣與她說話,望著他難得的厲色,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覺得我冷淡你了嗎?”
他的態度忽而又變得自嘲,弄的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就知道你一個人在家,老是胡思亂想……”
“是我胡思亂想了嗎?剛結婚那會,你都是抱著我醒來的,總是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給我早安吻,可現在這幾年呢!早晨起床,你的位置往往已空蕩。你應該已經忘了擁抱我迎接朝陽的感覺了吧?”她苦笑著。
“其實早上起來,我有時會親親你的臉的,只是看著你貪懶的睡顏,我就不忍心叫醒你。”
她一愣,難道是她錯了?
“可你不喜歡我做的早餐。”
“筱筱,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想念你做的早餐,可是我不好意思要你每天為我做,因為我知道,只要我說想吃,你就會絞盡腦汁地為我變著花樣地做早餐,但我舍不得看你太累。”
王濤雙眸溫柔地看著她,語氣輕柔道:“筱筱,我娶你,是希望你享福,不是要你來當女傭的。”
這句話,讓她的情不自禁地蒙上一層薄霧。
難道一直以來,是她鑽牛角尖了嗎?
“那你為什麽從來不跟我說,你愛我呢?”她噙著淚水問他。
“我以為你知道,否則我們為什麽結婚?”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是啊!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不然她不會嫁給他的。
可是。
既然知道。
她又何必強求他說出口呢?
可女人,都是需要一些愛語滋潤的。
看著她帶著幾分控訴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解釋道:“其實你做的大菜,很好吃,但那些菜太費工夫了,也不全是你喜歡的,所以我寧願你做些簡單的菜,最好是你也喜歡吃的。你不喜歡吃辣的,因此我要你少放辣椒;你不吃內髒,
那我也不吃;你怕胖,所以料理時我希望油加少一點;醬油鹽分高,吃多腎髒負擔大,為了你我健康著想,調味即可,不必加太多……”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只要是她煮的,他都喜歡。
想想每次給他準備食物,他沒有一次不是吃光的。
可到底是為什麽她會覺得抓不住他的胃?
抓不住他的心呢?
“可你在家,都跟我都無話可說,也不和我聊你公司的事了。”
“我不是怕我聊公司裡的事,你會不愛聽,會覺得悶,才沒和你聊的。”
“可是,無論你跟我說什麽,我都是愛聽的。”
原來他們倆,浪費了幾年的時間,在這種誤解之間打轉。
他活該!
她也活該!
“這幾年來,你似乎不想和我生孩子了。”
他一陣默然,他有些怪罪的語氣:“我以為你不想,剛結婚那一陣子,你不是一直在吃避孕藥嗎?”
“你怎麽知道的?”鴕鳥心態的她,一直以為他不曾發現。
“我在你的化妝台上看到你吃的藥,而且你每次吃完藥隔天都會有水腫的現象,一雙腳腫得跟象腿一樣,我怕你手腫難受,才戴起套套的。”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
她淚眼婆娑。
他們一直認為彼此是在為對方著想,以自己的方式去體貼對方。
這種自以為是卻導致了無數個陰錯陽差。
一直以來,她開始懷疑自個不愛他,他也不愛她了。
但現在,她猛然驚覺,這份愛,並不是消逝,而是溶入了生活之中,自然的讓人忘了它的存在。
愛情的表現,可以是黏膩、親熱、奉獻、祝福,甚至是退讓。
每個人的方式不同,會導致的結果各異。
她的方式是盲目的付出。
而他的方式卻是全然的關懷。
乍看之下,兩個人都沒錯。
可是無論什麽方式,中間若少了一種叫“溝通”的元素,就容易導致裂痕。
她們的婚姻,就是建築在這種缺乏溝通的空中樓閣之上。
嫁給這個男人四年了,她以為她漸漸的不愛他了。
但只是一番簡單的剖白心意。
她對他所有的愛再度復活,甚而轉濃。
她不想和他離婚,一點兒也不想。
當初硬著頭皮簽下名,或許只是賭氣。
只是想要他正眼看看她。
“你又水腫了嗎?一直哭個不停,是想把身體裡的水逼出來嗎?”他伸手去拂去她臉上的淚水,揶揄她一句。
她嬌嗔地報以老拳。
而他卻趁機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久久不願松開。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鼓起勇氣,將埋藏在心中的話說出:“我想生一個孩子。”
他的雙眸閃過一抹大大的光芒,但那抹光芒在閃爍之後,隨即斂去,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你真的想生?”
“想啊!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
“只是因為無聊嗎?”他低頭看著她:“如果一個人在家無聊,你想出去學東西、去工作、和朋友去逛街, 我都不會阻撓你的。”
“你不是也想嗎?”
“可生孩子是要受極大的痛苦的……”
原來他明白她怕痛,才會舍棄了生孩子的想法。
“我不管,我要生。”
明白了他的想法後,她更希望替他生一個孩子,一個身體流著他與她血液的孩子。
“那就生吧。”
他悄悄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令她臉紅的話。
“你這麽有精力?不是上班很累嗎?”她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就算工作再累,我也是有欲望的。有時我晚上摟著你,又看著你睡得香甜,你知道嗎?這種看得到卻吃不到的痛苦,真的好難受。”
面對他的心意,她無言了,唯有緊緊地抱緊他:“你以後想幹什麽,可以直接說!”
“你也是。”他正經八百的回視她。
言下之意,是要她別五十步笑百步。
她點點頭,欲言又止:“那張離婚協議書……我想收回。”
“在公司裡。”他好整以暇:“公司的碎紙機裡。”
她一下子明白了。
“對了,有個禮物我要送給你。”
說完,王濤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將這份遲來的生日禮物,旗袍送給她:“看看,喜不喜歡?本來打算昨日送給你的,雖然遲了一天,但還是要和你說聲生日快樂。”
“我很喜歡。”
看著他手中的旗袍,她異彩連連,肯定地點點頭。
“去試試吧,你穿上一定很美。”
這話,甜到她的心坎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