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大門停下一輛馬車,趕車的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乃是武德使張瓊。
馬車上依次下來三人,趙匡胤、趙文揚、趙德昭。
趙匡胤身著便服,腰裡還別著一杆鞭子,趙德昭苦著臉,被五花大綁得像個粽子。
朱府極為氣派,朱紫色的大門上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朱府”二字,筆勢蒼勁有力,傲骨錚錚,落款處寫著烏元二字。
朱鈞清,字烏元。
門口有兩個一人多高的石獅子,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這一切都彰顯著朱家的地位。
趙文揚沿著台階而上,伸手敲門。
他的手剛碰到門板,就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狗雜種,再敢來朱家鬧事,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隨著一聲怒罵,一個小男孩被一腳踹得倒飛了出來。
趙文揚忙一閃身,這才避免了被撞個正著。
那小男孩“哎喲”一聲,身子倒飛著撞向石獅子,要看就要撞得頭破血流了。
緊急關頭,一隻大手探出,一把拎住了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拽了回來。
趙匡胤將小男孩放下,頗有些憤怒地看向那傷人的家丁,對一個孩子下這麽重的手,還有沒有人性!
那家丁本以為要搭上一條人命,也嚇得臉色慘白,此時見小男孩無事,不由松了口氣,嘴裡罵咧咧嘟囔了一句,就要重新把門關上。
趙匡胤怒道:“何故傷人?他還只是個孩子!”
那家丁剛要開罵,可被趙匡胤威嚴的氣勢所懾,那句罵娘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不過他還是啐了一口道:“這小子三天兩頭來鬧事,沒打斷他的腿就不錯了!”
趙文揚隻覺這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趙德昭卻是認出來了,疑惑道:“這不是小虎嗎?”
哎,還真是這小子,他怎麽在這?
記得當日給了他姐弟倆不少銀子,按理說夠他們過幾年了。
小虎也認出了二人,忙給兩人磕頭道:“求兩位恩公再幫幫小虎,我姐姐就在朱家。”
那家丁惡狠狠道:“你再亂說,我割了你舌頭!”
趙匡胤眼神微眯,這孩子叫兩個兒子恩公?
於是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趙德昭忙簡要將如何從魏子邦手中救下小虎姐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他看向小虎,問道:“你姐姐在朱家?”
小虎瞪著大眼,看著被捆成了粽子的恩公,眼神中盡是迷茫。
“恩公,你這是?”
“咳咳,先別管我,我問你話呢。”趙德昭感覺有些丟人。
小虎眼神頓時黯淡下來,垂下頭去,低聲道:“我們姐弟倆走到鹽城的時候,銀子被人偷了,姐姐為了讓我有饃饃吃,就將自己賣入朱家,換了十個饃饃。”
說到這他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趙匡胤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冷芒,朱家真的乾出了十個饃饃換一個黃花大閨女的事!
他朱鈞清可是堂堂大儒,號稱天下文人的典范!
典范就乾出這等齷齪之事?
看到兒子被困得發紅的手腕,趙匡胤暗忖,若是這種事被他遇到,他恐怕會直接將對方的脖子擰斷!
大儒又如何?
若是因為對方是大儒,就任由這等喪盡天良之事發生,這樣的大宋與五代那些朝代有什麽兩樣?
生活在這樣的大宋,
百姓會幸福嗎? 趙匡胤上前一步,替兒子解開了繩索。
趙德昭回頭,驚愕道:“父皇……”
趙匡胤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朕錯怪你了。”
嗯?
趙德昭瞪著牛眼,我去,自己沒聽錯吧……父皇居然跟我道歉??
趙匡胤目光盯著小虎,問道:“所以你來找你姐姐?”
小虎緊握著小拳頭,咬牙切齒道:“我給他們銀子了!我在大宋工業園做工,攢了一兩銀子,還給了朱家,一兩銀子足夠買十個饃饃了!可他們還是扣著姐姐不肯放她!”
趙德昭驚訝道:“你在大宋工業園做工?”
小虎連連點頭,興奮道:“那裡不僅吃得好,工錢給的也足,我幹了半月就攢了一兩銀子!”
顯然他並不知道他的兩位恩公,就是大宋工業園的東家。
趙文揚忍不住道:“你這麽小的年紀,是怎麽通過審驗的?”
要知道,他當初特意立了規矩:嚴禁使用童工,只要是十四歲以下的孩子,都可免費領取吃食。
“我央求了好久,管工的老伯伯知道我要賺錢贖回姐姐,偷偷替我隱瞞了年齡。”
趙匡胤咳嗽兩聲,瞪了兩人一眼,分不出什麽是重點嗎?
那家丁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伸手就要去擰小虎的耳朵,口中還罵咧咧道:“小雜碎,我看你是皮癢癢了!”
啪!
一記響亮的皮鞭甩在那家丁的手上,登時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傷口,皮開肉綻,鮮血淋淋。
因為力道太猛,那家丁直接被抽翻在地,捂著手臂,慘叫不止。
趙匡胤膂力驚人,早年間一根蟠龍棍打遍天下無敵手,這一鞭又是含怒而發,只怕那家丁的臂骨都要斷了。
朱府內的家丁聽到門外的慘叫,紛紛提了棍子衝了出來,隔著兩三步的距離與對方對峙。
趙匡胤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這幫家丁也不敢貿然出手。
張瓊伸手去取掛在馬車山的大劍,卻被趙匡胤一個眼神製止了。
趙匡胤一指趙文揚道:“爾等大膽,竟敢對新任縣令大人無禮!”
嗯?
趙文揚訝然看向趙匡胤,什麽意思?
趙德昭也是一臉懵逼,父皇這是要幹啥?
趙文揚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趙匡胤的用意,看來官家還是不想與朱鈞清撕破臉啊,這是讓他來出面斡旋呢。
“咳咳,大膽刁民,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這廝學著影視劇中貪官汙吏的樣子,板著臉,語氣不善,不過倒是像模像樣。
趙匡胤看了他一眼,怎麽覺得這廝很有些奸臣的潛質呢……
眾家丁一陣狐疑,紛紛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不過才十六七歲,就當縣令了?
一人道:“還從未見過這麽年輕的縣令。”
顯然是不信。
趙文揚冷冷一笑,對付這種底層的潑皮, 暴力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你不信,那我就打到你信好了。
正打算讓趙德昭出手教訓一下這幫雜碎,卻聽門口朱府鄭管家的聲音響起:“鹽城來了信任縣令?可有印信?”
趙文揚斜著眼道:“難倒本官的印信要隨身帶著,等你來查看?要不然你隨我去縣衙,我拿給你看看?順便讓你體驗一下鹽城牢房的生活。”
這廝陰陽怪氣的聲音,儼然就是一副貪官嘴臉。
鄭管家也有些發毛,看對方的氣勢可不像是假的,畢竟假冒官員,可是要殺頭的,只要不是傻子,誰也不會去做。
但這廝的年紀未免也太年輕了些,你就算從娘胎肚子裡念書,也來不及吧?
最主要的是,前不久這廝還在小鹽湖一帶搞什麽工業園呢,這一會又當上縣令了?
朱家老爺可以不將一個小小的縣令放在眼裡,可不代表他這個官家也敢對縣令無禮,人家又一百種辦法對付他。
謹慎起見,鄭官家又問道:“敢問縣令大人,您是哪一年參加的科舉?”
稱呼已經改了,語氣也客氣了許多。
這麽問,一是要繼續辨別對方身份,如果是真的,還可以托人調查一下這位少年縣令的底細,老爺的門生遍布淮南地區,只要稍稍打聽一下即可。
趙文揚直接擺手道:“我這官是捐的。”
“捐……捐的。”
鄭管家嘴角微微抽搐,這麽明目張膽嗎?
瑪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趙匡胤黑著臉,這小子忒得沒有節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