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枯木寒鴉。

林一凡和江南月已經沒在店裡了，兩人順著巷子，一路走了出去，上官飛沒在，但想來只要是個聰明人，沒有束縛之下，他定然會逃走。

村子，已經荒蕪很久了。

路，從未知的遠方延伸過來，又埋沒於出奇茂盛的野草之中，不知去向。

天氣陰沉沉的，秋風夾雜著雨絲呼嘯而過，在無人的荒村之上盤旋。

秋風之下，似乎所有生機都黯淡無光。灰暗，已然成了這片天地間的主色調。

山路難行！

四野越來越空曠，遠遠可以望見一片楓林。

楓葉紅如血！

風猛然間變得更大了，吹得荒草矮矮地伏在地上，吹得路邊的老樹不停搖晃，像鬼怪在亂舞。

林一凡已經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裡吧！”

風吹過，卷起了漫天紅葉。

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江南月道:“請！”

山野荒林，正是最好的交戰之所。

江南月率先出手了，因為林一凡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任何一個人也會忍不住出手的。

美人的手，大多都是美麗的。

江南月的手卻更美，美得讓人心碎，千千玉指擊來，任何人都忍不住要心炫神迷。

塵囂四起，勁風撲面，林一凡薄唇一抿，反手拔劍，平舉當胸，目光始終不離江南月的手。

這是隻可怕的手！

……

小店後院果然種了好些楓樹，秋風蕭瑟，血紅色的楓葉簌簌而落。

孫駝子就站在楓樹下，打眼瞧向小店，宋離也來了，就站在他的身旁。

宋離道:“放心吧，打壞了任何東西，李園都會雙倍賠償！”

孫駝子不置可否，他並不是一個在乎身外之物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躲在這個雞毛小店之內。

前院小店裡很安靜，孫駝子問:“怎麽沒什麽打鬥聲音?”

宋離笑了！

“你想聽到什麽聲音?嬌喘?浪叫?”

孫駝子無語，心底暗思，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相處方式?當真讓人羨慕。

夜霧淒迷，木葉凋零！

漫漫長夜已將盡，把門打開，前院小店內又走出了一道人影。

他頭髮蓬亂，衣衫不整，看來是那麽落拓、憔翠，身上甚至還在流血，他已經受了傷，但他的神采看來卻仍然是那麽瀟灑，目光也亮得像是秋夜的寒星……

“你贏了?”

宋離笑問。

“他並不是我的對手！”

這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荊無命！

宋離打眼瞧著他身上的傷勢，心底暗暗吃驚，荊無命這場血戰當真是驚險非常，郭嵩陽的劍已經刺到了他的胸口，若再上前半分，他就已經死了。

荊無命好似也瞧到了這點，列著嘴笑了笑，道:“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劍客，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對手，但若是想取我的性命，他的劍還未刺穿我的心臟，我的劍卻早已刺穿他的喉嚨。”

孫駝子搖頭，江湖，果然已經變了，孫家如今就靠一個天機老人支撐著，若哪天天機老人老去，孫家可能就要沒落了。

宋離道:“你殺了他?”

荊無命搖頭:“他已經離開了！”

荊無命道:“郭嵩陽是個很傲氣的人，他就算是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的，但，這些年來有資格做我對手的人實在太少太少，就這麽殺了他，那豈不是無趣?”

宋離道:“所以你心軟了?”

像荊無命這種冷血性格之人，宋離實在想象不到，他竟然也有心軟的時候。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心軟。

但荊無命的心早就軟了！他畢竟不再是當初那個倔強的少年。

荊無命道:“我和他應該會成為朋友，一個最可靠的朋友，固然往往曾是你最可怕的仇敵，但一個可怕的對手，往往也會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因為有資格做你對手的人，才有資格做你的知已。”

這點，宋離感同身受，當年的他，和現在的這幫子朋友，不全都是仇敵嗎?現在同樣生活的挺好、過得挺開心。

荊無命沉默了半響，卻突然歎道:“仙兒過得不錯吧?”

“嗯！過得挺好的！”

宋離從未想著他會這麽問，原來，他的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融化了。

但，林仙兒是個禁忌。

宋離覺得自己配不上林仙兒，因為林仙兒實在太美太美，甚至超過了天底下的任何一個女人。

但宋離已經不小了，宋離行走江湖的時候，林仙兒甚至還沒出生。

相對而言，荊無命是少年英雄，他和林仙兒當真是天生一對。

可林仙兒不喜歡他，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宋離曾經和林一凡聊過這件事，林一凡態度很明確！

一個人，千萬不要自以為是的為別人著想，李尋歡當初就以為林詩音跟了龍嘯雲才能過上好日子，殊不知，林詩音若不和李尋歡在一起， 那她和死了其實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林仙兒也是一樣的，他既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並為之追求了這麽多年，若宋離離開，保不準，林仙兒又變成了一個蕩婦。

江湖上，人往往都是想得多，做得少，林一凡覺得，一個人還是千萬不要想的太多，想得太多心會亂，做事也就不理智了。

……

逼人的劍氣，摧得枝頭的紅葉都飄飄落下。

這景象淒絕！亦豔絕！

江南月雙臂一振，已掠過了劍氣飛虹，隨著紅葉飄落。

……

小店裡還是一片寂靜。

宋離發覺了不對，問道:“你剛剛從裡面出來，可曾見到他們開打了?”

“開打?店裡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嗎?

果然沒有，三人又回到小店，店裡一切如常，只是，人不見了，就連上官飛，也消失得無蹤無影。

孫駝子開始整理雜亂的板凳桌椅，收拾肮髒的鍋碗瓢盆，一切準備就緒，他又拿起了抹布，一寸寸的擦著桌子，擦著椅子。

宋離忍不住歎道:“你天天乾這些活，有什麽意義?”

孫駝子道:“人生本就長久，總得乾一些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道阻且長！”

……

最後的一點楓葉碎片已落下，楓林中又恢復了靜寂

死一般的靜寂。

江南月面上雖仍無表情，目中卻帶著種蕭索之意，黯然道:“我敗了！”

林一凡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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