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捕頭！朝廷如此昏庸，你還要聽命於他們嗎！”關長虹護著關偉與齊麗一路衝殺，同時高聲叫道，史剛卻半低著腦袋隻作不聞。“看看朝廷的嘴臉，為了鏟除異己，肆意將我等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這是鐵面無私的你所能容忍的事嗎?”關長虹將攔路的錦衣衛一刀劈成兩段，繼續說道，“你我相交多年，關某不求你相助我等，只求你快快收手，莫要讓我們兵戎相向！”“我……”雖然戴著鐵面，但還是能感覺到史剛的掙扎，但他終究奮力搖了搖頭:“皇命難違，請恕史某不能從命！拿下他們！”“你……糊塗啊！”關長虹歎了口氣，一時竟放松了戒備。“阿麗小心！狗賊給我滾開！”一個東廠殺手見到破綻，當即提起尖刀朝齊麗刺去，齊麗武功平庸又如何能夠格擋?情急之下，關偉潛能迸發，竟使出家傳偃月刀法中的虹彩七變，那人隻覺眼花繚亂，緊接著一陣疼痛，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史捕頭，你要考慮清楚啊！”關長虹還待勸說，卻見一道身影迅速竄向史剛，史剛本能地舉起陰陽棍當頭打去，但待看清來人後，他慌忙偏轉方位，將面前的地磚都砸裂了。“打啊，為什麽手下留情?史捕頭正氣凜然，打死一個反賊又有什麽稀奇?”史燕雙手叉腰看著史剛，眼中情緒複雜到難以讀懂。“你……就算是反賊，也應該壓回去審問才是……不、不當……”史剛低下了頭，聲音全無底氣，史燕聞言發出一聲輕笑:“是嗎，剛才我怎麽聽那個沒臉沒皮的家夥說什麽格殺勿論呢?而且看這些官兵出手狠辣，也沒打算手下留情，難道史捕頭要對我法外開恩?那還真是多謝你了，哥哥。”

　　“你?！你說什、你怎會……”聞言史剛猛地抬起了頭，渾身顫抖不知，史燕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六扇門第一神捕，皇帝老兒欽賜鐵面無私金牌，這樣的人，竟多次縱容一個飛賊，本就疑點重重;而上次，當這個飛賊犯下劫獄重罪時，他第一時間不是要將其捉拿歸案，反倒勸說飛賊，想替她開脫……無論如何我也想不通，所以，我就去問了未明哥哥，雖然起先他不願透露，但架不住我軟磨硬泡……”“你……我……”“怎麽，連聲妹妹都叫不出口麽，也對，像我這樣的飛賊親戚，一定讓前途無量的史捕頭感到很難堪吧?真對不起。”“不！我從沒這麽想過，我……”史剛重重地將陰陽棍砸在地上，可是卻想不出該說些什麽。

　　“你知道嗎，從小……我就是孤單一人，流落街頭，只能靠小偷小摸為生。所以每次看到別人闔家團圓，其樂融融的場景……我真的好羨慕……”史燕眼中泛滿淚光，她努力想要擦拭，卻怎麽也擦不完，“我啊，常常暗自幻想，幻想著有一天我也能找到自己的爹娘，自己的親人，然後和他們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飯，談天說地，歡聲笑語……”“別說了……不要再說了……”史剛五指緊緊地攥著陰陽棍，面具裡竟傳出咯吱咯吱的咬牙聲，史燕卻不加理睬，繼續說道:“我收養了很多孩子，盡力給他們一個幸福的童年，一個溫暖的家庭，就是為了不讓他們重蹈我的覆轍。”

　　看著史剛，史燕帶著淚水綻放微笑:“所以……當我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而他還以自己的方式關心我、照顧我的時候，我簡直……開心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的親哥哥，是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六扇門的第一神捕！我真是太幸福了……即便是一廂情願也沒關系，這份紐帶我絕不放手。

所以……哪怕只是敷衍也好，能請你……喚我一聲麽?”“嗚……”史剛手上遍布青筋，半晌後他歎了口氣，以旁人從未聽過的溫柔聲調說道，“燕子，我的……小妹。”“欸……”史燕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是那樣喜悅，那樣滿足，但隨後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鋼鏢遞給史剛:“我不會求你變節，更不會與你動手，如果你決意要與未明哥哥為難，就先殺了我吧。能死在哥哥的手上，史燕無悔。”“我……”　　“哪來的野丫頭，竟敢煽動軍心，找死！”見到史剛心生動搖，一個錦衣衛暗呼不妙，趕忙提刀試圖格殺史燕。“你做什麽！”不及思考，史剛的雙手猛地舉起陰陽棍將那人打得腦漿迸裂。“史捕頭，你這是做什麽！想公然造反麽！”一個西廠公公厲聲喝道，史剛在六扇門中人望極高，若是臨陣倒戈，朝廷可絕不樂見。史剛沒有理會他的話，緩緩抬手扣住鐵面，竟是要揭開面具。一時六扇門人無不屏息注目，連關長虹都深吸了口氣，相交多年，他也從未見過史剛的真容。完全出乎眾人意料，那張冷漠甚至有些猙獰的鐵面下，竟是一張清秀的面孔，面白如玉，眼如點漆，五官柔和而精致，這哪是一個誅凶討逆的捕頭，分明是一個儒雅風流的書生模樣！

　　“哥哥，你……”“很意外吧，鐵面男竟長成這樣，可不是因為太過醜陋以此遮羞哦?只是覺得自己樣貌過於文弱，難以服眾，我才戴上鐵面，正好也取鐵面無私之意。”史剛憐惜地撫摸著史燕的臉龐，然後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輕聲說道:“好妹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哥哥對不住你……放心吧，大哥怎麽會去為難親妹夫呢?”旋即史剛解下腰間那面刻著‘鐵面無私’的禦賜金牌，朗聲說道:“史某為官乃是為了除暴安良，守護百姓，絕非是要助紂為虐，妄造殺業！如果上頭執意不辨是非，一錯再錯，那麽先皇所賜的這面金牌，史某不要也罷！”

　　史剛運起內勁，將金牌直直朝著那名西廠公公擲去，勁道極大，登時砸落了他幾顆牙齒，疼得他捂嘴滿地打滾。“弟兄們都聽好了，如今史某已經不是什麽六扇門捕頭，而是朝廷想要誅殺的這些武人的同夥！不願跟隨史某者還請速速退開，否則我這根陰陽棍可不長眼！”“呸，老子早看不慣朝廷這些破事了，史捕頭，俺跟你走！”“史捕頭待弟兄們如何，各位自己清楚！如今上頭是非不分，咱們可不能跟著犯渾！”“說得對！”果然六扇門人大半都選擇跟隨史剛一同倒戈，局勢頓時扭轉，兩面夾攻之下，許多朝廷官差橫屍當場。“太好了，哥哥……”史燕哽咽著說道，史剛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放聲大笑:“好了，小哭包趕緊回去吧，記得保護好自己。等此間事了，我還要喝你和妹夫的喜酒呢！”“欸?說什麽呢！”史燕通紅著臉使出一記製裁鐵拳，便飛也似地逃開。史剛揉著胸口，滿臉笑意，待得見她安全回到眾女中間，這才舉起陰陽棍向朝廷官差衝去。

　　“公孫堅，停手吧。”“無雙護法，我……”“雖然你很煩人，但也為姑奶奶做過不少美食，與另外一隻臭蟲多少有點不同……你沒必要留在這兒與天龍教一同毀滅，快滾吧。”姬無雙跳到公孫堅面前，此前面對無慧與無色兩位大師，公孫堅已經有些難以招架，見姬無雙出手，兩人立時退到一邊，臉上帶著警戒的神色。“無雙護法，你為什麽要背叛天龍教……你看這些正道，根本不會接受你……”“他們怎麽想又與我何乾?”姬無雙歎了口氣，兩位高僧的表現她自是盡收眼底，“我只是為了……”“那小子麽?他到底有什麽好?”“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快走……你做什麽?！”公孫堅突然持著刀劍朝姬無雙猛撲上來，武者本能姬無雙當即一掌拍出，豈料公孫堅竟全不躲閃，反而挺起胸膛接下了這招。“你?！你為什麽……”公孫堅口噴鮮血，躺倒在地，刻意不運真氣，硬接姬無雙的全力，他的心脈已被震斷，眼見活不成了。“呵呵……我作惡多端，正派又豈能輕易放我離去?何況……沒有你，活著又還有什麽意思……這樣挺好，最後……能死在你的手上……”公孫堅含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有那麽一刻，姬無雙感到眼角濕潤，但她旋即背過身去，重新投入戰鬥。

　　“想不到天意城的鷹犬倒也有些本事！”玄漓公身法極為詭異，好幾次劍聖已經攻向了他的要害，但總被他以毫厘之差避過，而之後不假思索的回擊也十分棘手。“名劍追誓……當年首領分化你與中原武林果然是正確的決定，不過時隔多年，你為什麽會重出江湖……”“首領?你說的那個首領是誰！”劍聖又是三劍刺出，劍路飄忽不定，時快時慢，乃是情意七劍中的煙雨迷蒙。“那不重要，首領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今天你們全都得死在這裡！”玄漓公身子扭成一個怪異的幅度，令追誓擦身而過，同時他雙爪直取劍聖雙肩。劍聖微微皺眉，揮劍後發先至刺向玄漓公小腹，但玄漓公早已做好準備，躬身後撤恰好退出了追誓的范圍，這一招又被他化解了。

　　“劍聖前輩，看來您這是陷入了苦戰啊，不過未明這邊可快要分出勝負了哦！”雖然陽第真人的殘陽如來掌雄渾強勁，但比之未明河洛蒼龍錄加持下的降龍十八掌，終究是遜色了幾分。以硬碰硬，陽第真人氣力已經有些不支，不消多久便能分出勝負。“哼，小子運氣倒是不錯，但老夫可不會輸！”劍聖好勝心起，變換劍招，追誓揮動，強橫的氣流將玄漓公包裹，正是無常索命。“無法無天！”眼見劍聖飛身上前，玄漓公雙手高舉，十指相扣，旋即他竟掙脫了氣流的束縛，繞到劍聖身後，重重地朝劍聖腦袋砸去。未料他還藏有後招，劍聖猝不及防，只能以手肘擋格，雖然借勢退了出去，但左手疼痛難當，看來骨頭已被震裂。

　　劍聖看向未明，發現未明與陽第上人四掌相交，正在對拚內力。從陽第上人臉上痛苦的表情來看，未明已是穩操勝券，劍聖心下不由一陣黯然。“劍聖前輩，好俊的劍法！您一定很快便能打敗這個妖人，別輸給未明兄啊！”傅劍寒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回目看去，傅劍寒已經在楊雲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正大聲地為自己助威呐喊。一種古怪的感覺浮上心頭，那揮之不去的躁動，好熟悉啊，究竟，是什麽呢?“這?！你這是什麽劍法?！”劍聖嘴角揚起，竟是露出一絲淺笑，同時手腕轉動，劍路縱橫交錯，快到令人難以捕捉。玄漓公扯下面具，因為長年沒有接觸陽光，皮膚顯得十分蒼白，五官看著也有些模糊，甚至有些猙獰可怖。然而縱使他解除束縛全神貫注，也只能看到閃爍的劍影罷了。“劍光寒，男兒行俠志四方;月輝寒，伊人顧影思君郎。月兒，老夫……天若有情！”“唔啊！”追誓回到鞘中，玄漓公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在地上，已然氣絕，而在他胸前竟被追誓劃破衣裳，寫下了一個情字。“倒下吧！”這邊陽第真人也終於內力不支，收掌後撤，卻被未明震驚百裡的剛猛勁力跟上，心脈碎裂，掙扎著吐出一句阿彌陀佛後，也魂歸西天。

　　“大師兄，二師兄，快快住手，我們逍遙三俠不該自相殘殺！”荊棘毫不留情，招招都攻向要害，加之神兵犀利，谷月軒又心有所忌，竟已險象環生。未明正待上前阻止，怎料聽到未明的叫喚後谷月軒不由分神，而荊棘趁勢並攏刀劍，縱身以刀劍嘯朝他撲去。“你敗了，谷月軒！”“荊公子，不要！”眼見谷月軒難以抵擋，未明大驚失色，而此前便一直注意二人的曹萼華更驚叫出聲。也是谷月軒命不該絕，周遭發生的種種變故荊棘都置若罔聞，一心隻想與谷月軒分個高下，可這聲叫喊，卻確確實實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荊棘硬生生收住刀鋒，僵在原地，神情陰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師侄，你在幹什麽！”玄冥子突然發難，一指點中曹萼華穴道，同時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唔……谷公子，救命……”“玄冥子，你做什麽?！快放開曹姑娘！”眼見曹萼華命懸一線，谷月軒竟突然感覺五內俱焚，連師叔都不叫了，恨不得與玄冥子搏命，但又生怕誤傷曹姑娘，隻得呆呆立在原地。荊棘則是死死盯著曹萼華，神色複雜，但手中的刀劍又握緊了幾分。“師侄，看來今天我們是討不了好了，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小丫頭看來是谷月軒的相好，以她為人質，谷月軒不敢輕舉妄動，你快趁現在殺了他，完成你的夙願！她好像還是華山派的千金，之後我們挾持她一路衝下這天都峰，到時再作計較！”

　　“荊公子……不要……”玄冥子果然卑鄙無恥，他一直在注意周邊的情況，眼見局勢不利便立時開始思索脫身之策，只是這次卻踢上鐵板了。見到荊棘的神情，未明心中大喜，立時高聲叫道:“二師兄，看見了吧！你不惜加入天龍教，不就是想揚名立萬，證明自己不輸給大師兄麽?可你也該看清了吧，跟著玄冥子這等忘恩負義、不知廉恥的鼠輩，得到的只會是遺臭萬年的罵名而已！二師兄，回來吧，這等下作勾當，尤其是你荊棘所為！”“臭小子，你說什……唔！”快，實在太快，連未明都不禁驚歎，在一瞬間，荊棘拋出冰凝，同時揮動炎息重重敲擊在冰凝柄上。玄冥子還沒反應過來，冰凝已經精確無誤地貫穿他的右肩，那衝擊力頓時震碎了他的肩胛骨。玄冥子向後倒去，但他心如蛇蠍，直到此刻還要揮動已經發紫的左掌，朝曹萼華打去。好在未明射出六脈神劍擊穿了他的手掌，而谷月軒也早已蓄勢待發，見到曹萼華脫離控制，當即上前將她護在身後。

　　“唔，為什麽……”玄冥子強撐著坐了起來，他一生工於心計，想不到最後竟遭人背叛而亡。“我荊棘……不是你的傀儡！”荊棘扭開頭去，不去看谷月軒與曹萼華溫馨的場景，冷聲說道。“玄冥子，你作惡多端，如今有什麽遺言嗎?”未明伸指抵住玄冥子的百會穴，淡然說道，玄冥子死死地盯著荊棘，見到他的神色，登時心如明鏡，竟不由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老夫居然沒有注意……也是天要亡我！可是荊棘，不會是你的！那一切的美好，全都屬於谷月軒！你什麽都沒有，就和老夫一樣！而且，背叛師門、加入魔教，正派也不會放過……”劍氣激射，六脈神劍貫穿了玄冥子的頭顱，善惡有報，玄冥子，終於付出了代價。

　　“你說得不錯……我自該付出代價。”荊棘平靜地看著玄冥子，緊接著全力揮動炎息，朝自己脖子抹去。“不好！”因為了結玄冥子，未明心中一松，下意識朝沈瀾看去，這令他反應慢了幾拍，這個距離，他無法阻止荊棘。正當未明絕望之余，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視線， 隨即耳邊便傳來荊棘歇斯底裡的咆哮:“為什麽?！為什麽你……”“阿棘，你沒事吧。”谷月軒溫柔地笑著，全然不顧血肉模糊的雙手。不知為何，玄冥子死後他突然生出一個預感，於是他大步朝荊棘趕去，當荊棘揮刀自刎的一刻，他以宋江怒蕩寇暫緩了荊棘的動作，然後用空手硬生生接下了炎息。天火之力加上刀勢，谷月軒的手掌鮮血淋漓，已是沒了知覺，然而，又有何妨?

　　“谷公子你沒事吧?！還有荊公子也……”“你為什麽……明明我想殺了你，你卻……”荊棘失控地吼道，而谷月軒只是回以微笑:“沒事了，阿棘……你可是我的師弟啊，我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將你帶回去。”眼前這個儒雅俊朗的男子，與圖畫中那個不顧被荊棘割得皮開肉綻，死死護住自己的少年，在荊棘的腦海中慢慢重合在了一起，時光荏苒，可是少年，一如從前。“對啊二師兄，我們還得回到谷中向師父他老人家盡孝呢，難道你忍心見到師父白發人送黑發人麽?”“二師兄……回來吧，蓉兒保證再不叫你惡師兄了。我們四個還像以前一樣，嬉笑打鬧，快活自在不好嗎?”王蓉也悄悄趕到幾人身邊，輕聲說道。“阿棘，正派那邊不用擔心，我會向各派掌門解釋，你只是一時誤入歧途，他們定會原……”“對不起，對不起……師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奪眶而出，炎息掉落，荊棘也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迷途的浪子終於回頭，未明心中又是一塊大石落地，或許贖罪之旅並不好走，但未明相信他們一定能共渡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