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恭敬的目送何後回到宮中,轉身之際面目馬上就陰沉了下來。
他們全力支持劉辯登基為帝,甚至不惜出賣蹇碩討好何進,萬萬想不到新帝臨朝的第一天,何進就對他們宦官殺機畢露!
想起袁紹在朝堂之上那陰惻惻的眼神,趙忠不禁打了個冷顫。
倘若何進想攜大功朝政攬入懷中,針對士族和宦官之間幾十年的矛盾,傾覆宦官集團便是最好的手段。
袁紹,便是何進手中的刀!
趙忠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何后宮外不遠處站了一會兒,這才等到張讓匆匆趕來的聲音。
“如何?”
張讓的聲音乾澀無比,滿臉的惶恐。
若是在平時,趙忠一定會笑的打跌,一向地位超然,權力深厚的“讓父”居然會有這樣喪家之犬的模樣。
但是現在他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鋼刀砍他脖子和砍張讓脖子的慘狀並無二致。
“何進……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趙忠這才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更是苦澀無比,他相信自己的臉色不會比張讓好得到哪裡去。
張讓面色馬上扭曲起來,有些聲嘶力竭的叫道:“咱們已經認輸了,若不是咱們幫他鏟除了蹇碩,他那外甥如何能這般容易的登基,他的輔政大臣的位置又哪裡能坐穩,咱家不求他知恩圖報,但他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趙忠腦子裡很亂,可是畢竟他今日直面何進,心中已然有些麻木。
“呵……”
趙忠冷笑一聲道:“何進從當上大將軍那日起,就勵志要鏟除咱們十常侍,咱們以為向他妥協就能換來一隅安康,熟不知是給他遞上了殺咱們的刀子啊……”
若是那日聽從蹇碩之言,絕地反擊,殺了何進,只怕今日就不會陷入如此困局了吧?
趙忠越想心中越暴躁,面色不禁猙獰了起來。
“何進和咱們是不能共存的,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但是咱家想活,那他何進就得死!”
張讓聞言面露恐懼,哆哆嗦嗦說道:“何進已是輔政大臣,連蹇碩的西園軍現在都要投靠他了,咱們哪有那能力殺他?”
說著他目光一亮,惶恐說道:“咱家那義子兒媳也是何氏偏族,與太后又幾分情誼,我這便回家去與兒媳商議,讓她進宮與太后求情,大不了散盡家財。”
趙忠冷冷道:“只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最後你我身死異處!”
張讓被趙忠臉上冷意嚇得顫抖一下,雙手連擺,退後一步道:“不……不會的!若是沒我們這些宦官,難道太后要直面士族麽?我們終究是皇室的狗,沒了狗看門,皇室豈能安全?”
“張公所言不錯!”
就在此時,二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二人尋聲看去,只見郭勝抱手站在二人身後。
“何家終究不是鐵板一塊,就算是太后的話何進不聽,那麽何進的繼母舞陽君呢?何進的弟弟車騎將軍何苗呢?這二人皆是見財起意之輩,只需要咱們將錢財送到位,買條命只怕也沒什麽問題。”
趙忠狐疑的看了郭勝一眼,這廝自劉辯登基以來,一直是尾巴翹到天上,憑借他當初助何太后滾上龍床的恩情,相信何進不會動他,他憑什麽幫自己?
“諸公自己衡量吧……”
說完話,郭勝也不理會在風中凌亂的兩個人,搖了搖頭轉身朝著何太后的內宮走去,一邊走,一抹笑意越來越深。
終究,自己也將成為十常侍中權勢錢財最大之人了。
張讓張了張嘴,最終也沒好意思對郭勝這個昔日的“小弟”出聲挽留,而是求助的看向趙忠。
他怕了。
蹇碩絕地一擊已然失敗,弄得身死族滅,自己這些年斂財無數,倘若走了蹇碩的後路,自己那些錢財美姬又怎麽辦呢?
趙忠深吸一口氣道:“我這些年還有些積蓄,便如郭勝所言拿出來買命吧,希望有用……”說完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內宮。
翌日,何後又在郭勝服侍的癲狂中醒來,用潔白光滑的腳輕輕撫摸著郭勝敞開的胸膛,郭勝如同一條被安撫的哈巴狗一般眯著眼睛,雙手輕輕握著何後那光潔的右腳。
“你說蹇碩死後由你接手他的西園軍,此時你接手了幾成啊?”
郭勝輕輕將那五顆玉珠抬到嘴前吻了一下,引得何後一陣嬌嗔。
“上軍已經全在奴婢掌握之中了,以後皆是陛下的嫡系力量,只是上軍中由原來中軍投奔過來的,似乎不太安分……”
“哦?”
何後眼神一凝。
“原本上軍的人就不待見他們,尤其是蹇碩死後,上軍的人覺得這群軍漢皆是袁紹派來的探子,前些日子還打的不可開交。”
“那我不管,這部分西園軍你需要牢牢掌握在手裡。”說著,何後輕輕吧腳收了回來,惹得郭勝眼片一震遺憾,“自從先帝駕崩後,天下的野心家全都開始不安分了,那些個刺史太守,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給自己招兵買馬,這是要幹什麽?尤其是那幽州劉虞,還有益州的劉焉,虧他們倆還是宗室呢,先帝生前帶其不薄,現在居然敢公然宣布保境自治,這是要幹什麽?要造反嗎?辯兒還活著,哀家還活著呢!”
郭勝看何後生氣了,不禁跪在地上,諂笑道:“這群螽蟲,不過是些螻蟻之輩,陛下年紀雖小,可是聰慧勤勉,加上太后的睿智,哪裡容得他們亂來?待陛下稍微大一點,朝中上下一心,這群螽蟲也不過是個死。”
郭勝的馬屁拍得極為到位,何後聽起來心中也是高興萬分,不禁微笑著點了點頭。
“只是……”
“只是什麽?”
郭勝磕了個頭道:“大將軍又上奏,請求讓袁司隸徹查張讓趙忠二人貪墨一事了。”
何後聞言松了口氣,這叫什麽事?自己那哥哥從做上大將軍之時起就和十常侍乃是對立面,此時何進上位,成為天下宰輔,用腳指頭想也不可能放過除了郭勝以外的其他十常侍啊!
郭勝想起今早自己家中趙忠張讓送來的十幾萬貫錢,心中微微有些發熱,又諂笑道:“雖說趙忠、張讓這些年是過分了些,縱使說或亂朝綱也不為過,但是他們終究是對皇室忠心之徒,況且此時新帝才登大寶,天下百廢待興,更是需要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力往一處使的時候,老奴以為不宜再起禍端。”
何後搖頭笑了。
“先帝的過錯,總是需要人來承擔的,兩條老狗而已,死了便死了,他們是不是又往你家送錢財了?”
郭勝跪在地上,苦笑道:“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娘娘,他們二人送了幾萬貫錢來,大部分老奴今早已經差人運往內庫,有個幾千貫零頭的,奴才一時貪心……”
何後伸出手指輕輕在郭勝腦門上一點,笑道:“算你有這份心,拿著便拿著吧,只是不要弄得和趙忠張讓似得貪心不足便是。”
她哪裡知道郭勝根本不是將零頭留給自己,而是把零頭給了她,要不然何後只怕會將郭勝五馬分屍。
“那大將軍和張讓趙忠那邊的事情……”
何後瞥了郭勝一眼,說:“哀家說了,先帝的過錯總要有人去承擔,要不然天下人的怨氣往哪出?”
“娘娘英明……”
郭勝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面的內侍大聲同傳,說舞陽君攜太后妹妹張何氏前來覲見。
何後聞言一驚,趕忙差郭勝幫她整理儀容,片刻後這才召見母親和妹妹進來。
宮門被推開,一個和何後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婦人攙著一個雞皮鶴發的華服老婦進得殿內,正是當朝太后、車騎將軍和大將軍的母親舞陽君。
老婦拄著拐杖剛要行禮,便聽何後笑道:“母親在哀家這裡何須多禮?郭勝,看座。”
舞陽君剛剛坐定,旁邊何後的妹妹何氏便跪了下來,大聲嚎哭了起來。
何後已然是做太后的人,哪裡見得妹妹如此失禮,還未行禮便在她寢宮之中當眾嚎哭,不禁皺眉冷哼道:“你又出了什麽事情?你那殺千刀的丈夫又夜不歸宿了麽?不是哀家說你,勳貴之中有幾個不會在外面應酬?怎的偏偏是你如此善妒?你還有一點為人妻的樣子麽?”
何氏乃是何家最小的女兒,還未出閣何後已經成為了皇后,為人也使驕縱潑辣,靈帝將其許給張讓的養子,卻三天兩頭弄得張讓家雞犬不寧,若不是因為她的兄姊皆是高位,張讓奈何不得,要不然早就讓養子一紙休書休了她了。
何氏聽何後生氣,也不敢太過放肆,隻好抽泣的說道:“娘娘,你要給妹妹做主啊!”
“做主做主!哪次不是哀家幫你做主?要不然你以為你那公爹張讓是吃素的?一百個你都被他弄死了!”
何氏搖搖頭道:“我這次來, 正是公爹所求。”
“哦?”
何後聞言一奇,張讓平素自視甚高,加之靈帝看重,被稱為“讓父”,靈帝在位時,因為和何後有很深的矛盾,也從來不給何後什麽面子,此番居然讓自己兒媳來見自己?
“大哥要殺公爹啊,他殺不要緊,但是以大哥斬草除根的性子,哪裡會放過我夫婿?到時候我不成了寡婦了麽?”
何後聞言皺眉,卻聽旁邊坐著的舞陽君也開口道:“娘娘啊,這可不是說你妹妹後辦事的事情,主要是你啊!”
“娘此話怎麽說的?”
舞陽君用拐杖杵了杵地,帶著幾許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張讓、趙忠縱有百般不是,也是皇家的狗,生與死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但是若是他們死了,誰替你守門?倘若你哥哥有半點做霍光的心思,你拿什麽擋?郭勝麽?那郭勝死了呢?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還用為娘教你麽?”
何後聞言一滯,杏眼轉動,沉吟不語。
郭勝在旁邊眼中滿是驚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和士族對抗了十幾年的趙忠張讓真的不是省油的燈,看來錢也不止送了自己啊,連平素不管事的老太太舞陽君都出動了,果然手眼通天。
可是讓他驚奇的還在後面,正在舞陽君苦苦相勸之時,車騎將軍何苗的一封信,讓何後有些猶豫的眼神堅定下來。
“郭勝,你傳哀家懿旨,就說哀家不同意徹查趙忠張讓,讓他們倆個老奴降職一級留用宮中便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