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兄……”
曹昂聽袁珣叫他,奇怪的朝著袁珣看去。
“我發現啊……人就是不能慣著,有的人,給他幾分顏色,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古人誠不欺我。”
曹昂嘴角一牽,強忍住被笑出來,他抬起頭看了在大殿門口一臉囂張的董璜一眼,搖了搖頭。
有人要遭殃咯!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啊……
“董侍中啊,董伯父啊……你看我這人如何?”袁珣眯起眼,臉上掛起人畜無害的和煦微笑,朝著董璜笑道,順便瞟了一眼董璜身後的賈詡和張繡。
董璜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袁珣,隨即道:“你這人……還不錯,還挺聽話的……”
賈詡看著袁珣投來的眼光,心中一凜,暗叫不好,今天就不該聽張繡的話,說什麽跟著董璜來湊湊董袁聯姻的婚禮熱鬧,現在看來,只怕平白無故惹了個煞星!
主要是賈詡對袁珣此人也很是好奇,因為袁珣自返回洛陽後的舉動在外人看來甚是荒唐,打著除十常侍的名號進京,卻成了太后的心腹,和趙忠眉來眼去,後又和董卓不對付,在董卓進京後,卻是一改往日冷淡,積極與董卓姌和。
在外人看來,袁珣的行為處處都帶著趨炎附勢的感覺。
可賈詡卻敏感的發現,無論袁珣怎麽弄,總是能在一場場驚變之中成為分利益的人,這一波波操作雖然迷惑,卻是讓袁珣順利成為了現在洛陽城勢力第二的人。
而且在賈詡看來,袁珣此次那麽乾脆答應與董氏聯姻,也曾處處透露著詭異。一個之前積極反董之人,可能變得如此乾脆麽?甚至還將諸葛連弩這種大殺器拱手交上來?
所以張繡一說要去鬧袁珣的婚,賈詡沒想就答應了。
他想看看這個冠軍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但是才來不久,賈詡就後悔了。
看董璜的架勢,這哪裡是鬧婚這種熱鬧的事情?明明就是趁機給袁珣下馬威啊!
以袁珣那飛揚跋扈的性格他能忍?出了皇宮打聽打聽,現在坊間都說“寧惹路中鬼,莫惹袁冠軍”……
果不其然,袁珣現在說話都開始冒寒氣了。
可惜董璜這蠢貨愣是沒看出來……
好像還把自己給連累了……
自己一個小小的太尉掾若是被一個貴為右將軍的列侯盯上……
想到這裡賈詡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悄悄移步到張繡身後,只求張繡這傻大個能擋住自己。
果然穩如老狗……一定是賈詡沒跑了。
袁珣看賈詡很猥瑣的躲到了張繡的後面,心中也是好笑,果然是三國第一苟。
若是想把賈詡弄到手,就不能打草驚蛇,賈詡實在太苟了,而且太敏感,若是讓他知曉自己對他“垂涎三尺”,只怕掉頭就跑不說,還能甩手一個計策,毀了自己的計劃就不好了。
是故袁珣換了個面孔,感激的朝賈詡和張繡點點頭,這才又對董璜說道:“好!伯父要聽詩,我便吟給你聽!”
賈詡看袁珣對他並不帶敵意,甚至有些友善,這才松了口氣,好奇小聲問張繡道:“冠軍侯沒記恨你吧。”
張繡奇怪的低聲道:“他記恨我幹嘛?我老師與教他劍術的王越師傅乃是故交,他對我挺友善的啊,話說回來,袁君侯倒不似坊間傳聞那般窮凶極惡嘛。”
賈詡這才把心放入胸腔之中,他剛才可是幫袁珣說了好話的,袁珣也感激的朝他點頭,應該不會受牽連吧……
至於張繡的話,賈詡才是嗤之以鼻:“佑維啊……話不要說滿,
你等著看好戲吧,大公子……要吃虧咯!”董璜一聽袁珣自稱老子,面色立馬陰沉下來,還未說話,便看袁珣一步步走上台階。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止,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袁珣冷笑著一步步跨上台階,一首《相鼠》一字字從牙縫裡崩了出來。
董璜一聽大怒,縱然他是邊境豪族出身,可也念過書啊,這首詩經《相鼠》他也曾聽過,袁珣這就是罵他連老鼠都不如,活著幹啥?
就在此時,袁珣忽然箭步欺身來到董璜的身前,速度之快嚇了董璜一跳。
“你……你想作甚?”
董璜是見識過袁珣的武藝的,雖然看得出來剛才是張繡有意讓著袁君瑜,可是袁君瑜一手高超劍術也是不可爭議的事實。
至少他董璜肯定不是袁珣的對手……
傳說袁珣是洛陽第一惡少,曾下過無數勳貴的面子,現在看來不似作偽啊……
但是自己畢竟是如今權傾天下的董太師親侄,袁珣敢對自己動手?
想到這層,董璜下意識回頭看了後面抬槍侍立的張繡一眼,這才定了定心神。
“袁君瑜,何故無故辱我?今日不說出個一二三四,我斷不會和你善罷甘休!”
袁珣眯起眼睛盯著董璜也不說話,他畢竟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何況從冠軍縣建立以來,手下就掌握著幾萬人的生死,平素他嘻嘻哈哈也就便罷了,此時這種沉默的看著董璜,董璜隻覺這小子渾身殺機橫生,周圍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一時間口乾舌燥,額頭微微滲出汗珠。
這小子,好強的威壓!有幾分似叔父董卓!
“我往日與你有仇怨麽?”
半響後,袁珣才撲哧一笑,好似開玩笑一般問道。
董璜被變臉一般的袁珣弄了個措手不及,想起剛才袁珣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想放句狠話又不敢,只能梗著脖子硬撐道:“不……不曾!”
袁珣伸手一把攬住董璜的脖子,貼近他耳邊低聲輕笑。
“那麽伯父何必冒著破壞你我兩家關系的風險來為難我呢?今日乃是我的大日子,也是董袁二族的大日子,鬧婚嘛,圖個開心就好了,有些事情過了,你我兩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這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吧?”
袁珣這種行為讓董璜相當不適,他想掙脫,可袁珣的臂膀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他武藝平平,卻是掙脫不了這少年的鉗製,那肩膀被袁珣勒得生疼。
隨後少年的話也如黃呂大鍾讓他渾身一震。
“今日我大日子,我都忘了自己惡少的人設了,伯父千萬莫要讓我想起來,相信我,吃虧的一定是你。”
肩膀劇痛無比,而耳邊少年的話確實讓董璜額頭再次微微冒汗。
不怕惡人凶,就怕惡人有武功。
這惡人不但有武功,而且腦子也好用啊!
關鍵這“破壞董袁兩家關系”的大帽子被這惡少不講理的往董璜腦袋上一扣,倘若袁珣今日真的暴揍他,董卓想來也不會為他出頭,甚至還會責罰於他。
“……我沒那意思,只不過想與侄婿你親近一下……”在劇痛和袁珣那略帶戲謔的聲音下,董璜還是服了軟。
“親近好啊,我最喜歡與人親近了。”
袁珣嘿嘿一笑,終於放開了鉗製董璜的手臂,拍了拍董璜的肩膀,壞笑著朝陳到點了點頭,陳到翻了個白眼,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布袋,拋向袁珣。
董璜見袁珣將那錦囊開口拉開,頓時眼睛瞪圓!
十幾顆同等大小圓潤通透的琉璃寶珠!
袁珣隨手拿出幾顆,塞給後面的張繡和賈詡,在二人一臉懵逼中又拿著錦囊在董璜面前晃了晃。
“伯父,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何必相互為難?”
董璜看著那一袋五六顆圓潤可愛的琉璃珠,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這樣的琉璃珠他見過,前不久董卓入京時曾得到過一袋,被賜予軍中功臣……想不到是出自袁珣之手。
“是……是是是……賢婿說的極對!”
董璜迫不及待的接過琉璃珠,尚未拿出來把玩,卻見賈詡深深看了袁珣一眼,一把拉住董璜的手臂。
“大公子,冠軍侯吉時已到,我們還是不要在此耽誤冠軍侯大事,晚間再去冠軍侯府上便是。”
董璜拿著那寶珠頭點的像是裝了彈簧:“是是是……賢侄婿快快去迎接玉奴,晚點我再去右將軍府討杯酒水,到時候在親近。”
說著,隨著賈詡離開了。
而袁珣還深深看著賈詡離開的方向,低聲對陳到說道:“看見剛才那賈詡了麽?”
“看見了,這人怎麽了?”
“通知錦衣衛,把他給我擄來。”
陳到一愣,說道:“就這麽擄?好歹是個太尉掾,不太好吧?”
袁珣點頭道:“這就麽擄,具體之後再說,若是這人察覺咱們的計劃,咱們計劃只怕要流產,他很聰明。”
他很聰明,這句話便說明了一切。
陳到一聽,面色也凝重起來,暗自頷首。
君侯看人,從未錯過。
袁珣再看看已撤得空無一人的永樂宮,慫了慫肩膀,踏步向前,一下推開了永樂宮的大門。
“哎喲!”
只聽門後一聲嬌呼,一個高挑的女孩被大力推開的大門撞得跌倒在門前。
袁珣定睛看去,只見少女皺著瓊鼻,一手輕輕揉著額角,深眼窩高鼻梁薄嘴唇,不似中原人,倒是一副異域好相貌。
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少女皮膚太過白皙,細膩好似胭脂白玉,幾近透明,使得其額角的血管頭看的清清楚楚。
少女瞳色隱隱幽藍,好似有匈奴草原血統,倘若是換上一身異族打扮,在配上高頭大馬,想必也是極美的。
這讓袁珣想起金大俠小說中那個稀裡糊塗委身於虛竹和尚的銀川公主夢姑。
倒真不愧玉奴的小字。
饒是袁珣身邊從不缺美人,卻還是被少女美貌怔了一怔。
娘的,董卓人長得五大三粗,雖是極度符合這時代對大男人的審美標準,可是根本和“帥氣,漂亮,美”這種讚美人相貌的詞掛不上半點關系,曹操都比他長得順眼些,未想到他的孫女倒當真是一副好皮囊。
可惜了……
袁珣搖了搖頭,將雜念趕出腦海,自己已然決定逃出洛陽,參與反董大業,除這次利用董白外,只怕不會有任何交集,董白長得再美也和自己沒關系,再說了,再美還能美過自家“小貂蟬”海棠?
不過對於這少女,袁珣倒是有幾分愧疚,畢竟要利用人家才能找到全族轉移的機會。
少女揉了揉額角,卻又捂住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著她的笑聲,她身後那些個侍女也忍不住捂著嘴開始小聲發笑。
“笑什麽笑,不許笑!”
董白聽得身後侍女發笑,心知她們是在笑話自己出醜,那些侍女顯然是董白的貼身侍女,被主人呵斥也不害怕,不過皆面帶笑意的低下頭。
董白捂著嘴笑了一陣,這才上上下下打量袁珣一翻,好似在看什麽怪物,半響之後這才對袁珣伸了伸大拇指:“袁君瑜,早聽說你乃洛陽第一惡少,果然名不虛傳……董璜,不,伯父從小到大還沒吃過這種虧,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女孩……好一個自來熟,性子好像還不錯。
不過袁珣打定主意不想和董白牽扯過深,不過是含笑點了點頭,說道:“走吧,我來接你。”說著轉頭便要往外走。
“哎哎……”
董白一愣,爬將起來:“你這人真好笑,你是來迎親的,又不是來押送犯人,什麽叫做‘走吧我來接你’?你第一次成婚呐?”
袁珣無語至極,轉過身看著董白道:“難道你第二次成婚?”
董白呸了一聲,也知道自己語病,嘻嘻一笑道:“我也第一次,那你就不知道要把我背上馬車?”
說著董白也不害羞,對著袁珣招手道:“來來來,快快趴下,讓本小姐上來。”
這小丫頭……一點不害羞的?
就好像成婚對於董白來說似乎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見袁珣無語彎腰,董白提著裙子助跑幾步,嘿一下躍上了袁珣的背,“騎”在袁珣背上,好似騎在一匹馬上,雙腳還夾了夾“馬腹”,手上遮面的扇子不停的揮舞,大聲道:“架!衝啊!”
這是啥?
白癡天然呆美少女人設麽?
袁珣無奈至極,稍稍一顛,將董白雙膝握在手中,這才讓董白老實些。他也不想多說,背上董白就往外走。
董白一直在掙扎,看來她很享受那種“騎大馬”一般的背法,可是當感覺雙膝被袁珣如鐵鉗一般困住以後,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啊,之前一直在想,未來祖父會把我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二祖父說,我是祖父的嫡孫女,理應承擔家族的責任。”董白輕輕撩起袁珣的一縷鬢發, 在如青蔥白玉一般的指尖纏繞,“我承擔啊,所以我一直在向老天爺禱告,希望我的夫婿不要是那種大腹便便的老頭子,看來老天爺對我挺好的。”
……
袁珣沒有接話,看來董卓很是疼愛董白,把這小妮子保護的極好,這小妮子天真爛漫的讓人覺得驚詫,天真的人,總是很幸福的。
他也很希望海棠能有這樣的天真,可惜家破人亡的海棠注定了要比其他人敏感的多。
同時,他心中的愧疚感也愈發深了。
希望董白之後能夠嫁一個真正的心儀之人吧。
但是董卓死後,董氏之人有好下場的麽?
袁珣皺眉想了想,然後眉頭也散開了。
就不要擔心董氏之後了,現在若是操作不慎,不要說是袁氏,就算是他袁珣,只怕也沒有好下場。
“袁君瑜,你該多吃點,今日要不是看到你和張大哥打了一場,居然還略佔上風,我真不相信你是習武之人,你也太瘦了。”
看得出來小丫頭對這場婚事極為滿意,如同黃鸝一般在袁珣背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男子漢大丈夫不求你虎背熊腰,至少也要看起來強壯嘛……再看看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要是在西涼,你這樣的體格會被人看不起的。”
直到董白捏了捏袁珣的手臂,摸到了袁珣鋼鐵般的貼骨肌,這才訕訕閉了嘴。
“休息一會兒,今天事情還很多。”
還未等她還想說什麽,袁珣將她放在車中,在她嗔怪的眼神中快速轉身上了馬。
“嘻嘻……袁君瑜……”
董白單手輕輕挑開車簾,看著袁珣的背影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