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傳來一陣衝水聲,之後,萬慶從裡面出來,看見秦既明在直勾勾地盯著杯子,微微一愣,問道:“老秦,你盯著我的杯子幹嘛?”
秦既明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你不會是趁著我上廁所,想用我用過的杯子吧?別這樣,gay裡gay氣的,我都沒有心理準備,一時間接受不了!”
秦既明放下水杯,沒有理他,而是問道:“你不渴了?”
萬慶點了點頭:“你別說,吐了吐好受多了,也不撐了,現在不渴了。估計你是對的,晚上的飯可能真的有問題。一舒服就瞌睡了,眼都睜不開,我睡哪兒?”
“你去屋裡睡,我把電腦拿出來。”秦既明對萬慶說道:“我還得忙一會兒。”
“行吧,辛苦的創業者。”萬慶去了臥室,把筆記本電腦給秦既明拿出來。
看著萬慶進入臥室關上門之後,秦既明又看向了水杯。
那張臉依舊在那裡蕩漾著,不過她臉皮下的扭曲更加頻繁而劇烈。
秦既明將水倒掉,又接了一杯。
再往裡面看去的時候,那張臉果然又近了一點。她的脖子往前梗著,似乎是想要把臉伸出來。
“你能夠感受到我那些東西不一般,對吧?看在你主動從萬慶身上出來的份上,我就不砸碎你了。”秦既明對著水杯說道:“不僅如此,我還可以推薦你去一個對你極其有利地方。”
一片密集的低語響起在秦既明耳畔,無數聲音在切切嘈嘈,仿佛來自四面八方。
但奇怪的是,秦既明突然覺得那些低語在腦中凝成了一個意思。
那個意思大約像是在問:什麽地方?
秦既明意識到,這個怪誕與之前他在三附院地下廢棄標本庫裡遇見的那個有點不一樣。
杯中的女人臉似乎並不像當初那個廢棄標本庫裡的怪誕一樣一直在執念裡面。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表現出她的執念是什麽,似乎,相對而言更加“清醒”與“冷靜”。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秦既明立刻改變策略。
伴隨著一股難言的苦澀味道,秦既明的聲音開始變得充滿蠱惑力。
“那是一個樂園,專門為了像你一樣的人而存在。”
“你在那裡不用躲藏,不必遮掩,也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本能。”
“在那裡你不會孤獨,因為那裡都是你的同類,也不會單調,因為那地方很大,有諸多你沒有見過的風景。”
“你在那裡會變得更加強大,像我這樣的人會專門為你們服務。”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裡,就是——在那裡,你可以像回到了學生時代一般美好,再次體驗到一生中最好的年華。”
說完,隨著喉嚨裡的苦澀漸漸褪去,秦既明有些口乾。他另外拿出其他的水杯,往裡面倒了水。
水裡並沒有女人臉的倒影。
但秦既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水杯,沒有將其喝下。
對這個怪誕的能力尚不理解,秦既明自己也分不清現在的口乾是真的有些渴,還是受到了怪誕的影響,因此還是穩妥一些為好。
一時的口乾又不是不能忍耐。
周圍的耳語聲漸漸低沉,她似乎陷入了思考。
秦既明收拾好東西,從自己的行李裡翻出來一個萬年沒用過的保溫飯桶,連杯帶水放了進去。
這樣等一會兒往西郊去的時候,只需要擰緊蓋子,就不怕路上撒出來弄濕背包。
但沒多久,耳邊的竊竊低語又一次強烈起來,一個意思被秦既明所漸漸理解:不去。
秦既明有些遺憾,本來還以為今晚的工作可以稍微容易完成一些了。
口乾的感覺再次上湧,燥意開始由心底泛起,肚子裡像是騰起了一團火。秦既明幾乎下意識的就要端起水杯喝點水進去。
但他克制住了這種衝動,畢竟,此刻的衝動比起來學園開會的時候想要睜開眼睛的那一次衝動要低得多。
那一次秦既明靠不斷咬破自己的舌頭才能勉強抑製,這一次只是難受了一下,就忍耐住了。
不過,這種突如其來的乾渴和衝動,也立刻讓秦既明意識到,這個怪誕開始對自己出手了。
“所以,即便沒有喝下杯子裡的水,也還是會中招?”秦既明感受著自己的身體:“只要看見水杯裡的倒影就能被她攻擊。”
回想萬慶之前的表現,在他喝下那杯“加了料”了的水之後,剛開始喝水的頻率雖然已經變高,但並不會令人特別意外。
從他喝下那杯水,到秦既明到他家裡,這中間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甚至到了秦既明屋裡之後,他的表現也只是不停的喝水。
這些表現令秦既明在確定自己被怪誕影響之後,並沒有過於緊張。
既然談不攏,而且怪誕已經動手,秦既明就沒有再停著的理由了。
他將飯桶的蓋子擰緊,把飯桶塞進背包裡面,然後出門。
耳語聲立刻變得急切而猛烈,像是想要撕開秦既明的耳道和頭皮鑽進去一樣。但秦既明不為所動,下樓之後立刻攔下出租車往西郊而去。
乾渴的感覺更加強烈,秦既明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像是要著火一般,似乎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求著水的到來。
秦既明開始不自覺的舔舐嘴唇, 像是嘴唇已經乾裂,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窩變得凹陷,皮膚變得乾枯,產生出一種對水的無比急迫的需要。
為了轉移注意,不令自己陷入這種瘋狂而病態的渴求裡,秦既明強迫自己去思考別的事情。
“所以這個怪誕的能力就是讓人不停的喝水然後撐死嗎?”秦既明思索著:“如果一直堅持不喝水會怎麽樣?”
這個疑問產生沒多久,秦既明就有所體會了。
他覺得自己突然像是陷入了一片火海裡面,炙熱的燒灼感從體內泛起,仿佛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燒成灰燼。滿心對水的渴望像是有無數指甲在不停抓撓他的心臟。
耳邊的低語變得異常難受,刺入心間,像是無數人一起用指甲狠狠的抓撓生鏽的鐵門。
秦既明的眼中漸漸沒有了其他東西,只剩下方向盤左側杯架裡放著的半瓶水。
“嘎吱!”
一聲刺耳的聲音,伴隨著車身猛地往前一聳。
秦既明被慣性甩了出去,撞上前面的座椅靠背。
突如其來的一撞反而救了秦既明,讓他陡然一驚,稍微恢復了一些理智。
這才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見司機滿臉驚懼,眼睛不時的通過後視鏡瞟他。
“兄,兄弟!你……你想幹嘛?!”司機有些顫顫巍巍的問道,聲音聽起來感覺有些想要哆嗦。
秦既明這才注意到,後視鏡裡的自己滿目通紅,布滿血絲,眼窩深深的凹陷下去,臉頰乾枯得猶如乾屍,整張臉上都浮現著一股灰白腐敗的感覺,如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