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樓宇猶如一隻隻蟄伏的猛獸,正對著秦既明的空洞門廳正好似那張血盆大口。
秦既明記得自己那一晚砸碎了玻璃門,但眼下它又恢復了原樣,甚至連上面的兩個手印都還原如初。
“這地方其實也是有東西在管理的。”秦既明沒有多停留,繼續往裡深入。
在進入怪誕學園的第一天晚上,秦既明就發現了一個湖,在與操場並排的另一個方向。對面似乎還有一個佇立著十三根華表的廣場。
至於那個湖是不是工作內容中提到的東湖,則有待考證。
但秦既明也只見過那一個湖,只能先去那邊碰碰運氣。
一邊走,一邊回憶著那天晚上的路線。
當時,他是在主樓下面,砸碎了石膏人像之後,往右手邊跑的。
但往右手邊跑開之後,由於慌不擇路,卻記不清楚具體的路線了。隻記得跑出得距離不近,且轉了好幾個彎。
但記得是在操場旁邊的,所以應該不會難找。
四周一片死寂與漆黑,秦既明背著碩大的背包,提著一柄消防斧漫步在陰影之中,這畫面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感覺我現在的樣子反而像是個反派。”秦既明也發現了這一點,心裡不由泛起一個念頭。
空氣裡漸漸開始漂浮著一絲腥臭潮濕的氣味,秦既明轉過街角,巨大的建築物陰影下,開闊的一片場地中,一根根佇立的影子讓秦既明眼中一亮。
似乎找到了!
秦既明停下腳步。
那天晚上,驚慌之下顧不上細看,今天看來,這座建築物卻是非同一般的巨大。
眼前這座建築物,比之主樓的高低也不遑多讓,而且還要寬上許多,四四方方的趴在那裡,投下一大片可怖的黑影。
在它下面,正是之前秦既明一瞥之間看到過的那個廣場。
隔著一條路的對面,依稀可見一個操場的輪廓。
而操場旁邊,正是那一陣陣潮濕腥臭氣息的來源。
緩緩深吸一口氣之後,秦既明輕手輕腳向湖邊靠近過去。
越往近處去,腥臭的氣味越濃,並漸漸從中透出一股腐爛的氣息,熏得秦既明胸口發悶。
湖邊是一片緩緩的草坪斜坡,上面零散的擺放著一些嶙峋的怪石。
腳下草地極軟,每踩一腳都像會陷下去一樣。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讓秦既明走出的每一步都變得毫無安全感。
好在,一直持續到秦既明走到湖邊,也沒有出現什麽意外的動靜。
而到了湖邊之後,秦既明這才得以窺見這個湖的全貌。
這是個人工湖,湖岸曲折,面積很大,湖邊有石子路,想要繞湖一圈,恐怕至少也要二十分鍾。
況且湖岸另一邊隱約可見一片綿延的樹林,裡面說不定還藏著些什麽。
“今晚的工作不輕松啊!”秦既明搖了搖頭:“幸好,時間還算充裕。先快速繞湖一周,看看能不能確定這個就是工作內容中的東湖。”
沿著湖邊走下去,隨著秦既明的踏足,周圍的腐臭變得更加濃鬱了。
“嗶啵——”
一陣輕微的響聲掠過耳邊。
秦既明的腳步瞬間停下,猛得扭頭過去。
湖水濃稠不已,更像是沼澤,像是一灘黏液。湖面上,似乎有氣泡從下面冒出再破碎,並漸漸變多。
很快,密集的氣泡破碎聲開始從湖面上到處不停傳來。
從湖底湧上湖面的氣泡越來越大,
逐漸使湖面猶如沸騰一般,翻滾攪動起來。 秦既明加快腳步,迅速往前行進。
那些氣泡似乎在尾隨著他,從他經過的地方不斷翻湧出來,一路跟著。
不斷傳來的氣泡破碎聲讓秦既明感到煩亂,注意力竟然也不能集中,一時間心裡泛過無數想法:“逃課竟然不在寢室,不去網吧,而是來湖邊,這個學生根本不理解逃課的意義所在!”
“不是正在談戀愛,就是正在失戀。總不會是逃課來湖邊背英語。”
秦既明一邊疾行,一邊尋找。
草坪上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與湖邊的石子路相交。
一把路牌立在那裡,秦既明馬上過去,看見藍色的路牌上寫了東湖兩個字。
白刷刷的字體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剛學會執筆的人寫下去的。而且蘸得太飽,在字角處留下了大量往下流動的痕跡。
“看來這個湖真的是東湖。”秦既明收回目光,往另一邊看去。
此刻,他已經走過了這一側湖岸的將近三分之二,但還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跟學生聯系到一起的“東西”。
再往前是一大片草地,從這條小道延伸到湖面上,連接著一座石橋,通往湖對岸。
對岸與這邊的景觀不太一樣。這一側草坪居多,另一邊則是沿湖的樹林。
“不管是偷摸幽會還是暗自傷心,湖邊小樹林都是不錯的地方。”秦既明回憶著自己上大學時候的經驗。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好歹見過不少。
尤其是像現今這般酷夏,每天晚上的湖邊小樹林,稍微一些腳步聲,就總是能輕易驚起一灘鷗鷺。
“看來還是小樹林裡的可能性更大。要進去了!”
踏上石橋,湖面冒泡得更厲害了,整個橋底都是氣泡鼓起又撐爆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陣濃鬱得令人幾乎無法呼吸的惡臭。
“感覺湖底的東西更加蠢蠢欲動了。”秦既明的腳步更快:“我必須加快速度,不能在湖邊久留。”
迅速過去石橋,湖邊的樹林當中更加漆黑而森然。
秦既明離開石子路,進入樹林當中。片刻之後,湖面上的氣泡似乎少了一些。
與湖邊的惡臭截然相反,樹林中卻彌漫著一股清甜的氣味,像是正開的槐花。
但這種香甜的氣味,在怪誕學園的環境當中,卻顯得分外違和,因而更添詭異。
順著林中小道往深處找去,腳下的觸感黏膩,像走在尚未乾結的血跡裡一樣。
驀地,一個正坐在路邊石凳上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秦既明的視野當中。
秦既明腳下一滯,屏住了呼吸。
那個身影的外貌與尋常人無異,安安靜靜的坐在石凳上,微微低著頭,一動不動。
“先禮後兵還是直接上?”秦既明掂量了一下手裡的消防斧,思索片刻,將提著消防斧的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過去。
在距離石凳幾步開外,秦既明停了下來,盡量用溫和的聲音開口問道:“同學,你好啊。”
石凳上的身影聞聲緩緩抬起頭來,他的雙眼空洞,直勾勾的盯著秦既明,似乎歎了一口氣。
“你也好,能幫我找找眼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