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日將落。
法相、法善和李洵三人神色凝重,站在一座山崗上,注視著不遠處的萬蝠古窟洞口。
按照原定的計劃,一行四人各守住一個方向,打算抓一個魔教妖人充當探路卒。誰會想到,燕虹自作主張出了‘意外’。
李洵自腰囊裡摸出一個蜂巢模樣的容器,打開一角默默查看。
其內,數十隻紅色螞蟻快速竄動,都在往一個方向頻頻觸碰容器外壁,似乎想要脫殼而出。
“法相師兄,看來,我的師妹還是執意進行她提出的方案!”
他的眉頭緊蹙,但並不是擔心人的安危,而是介意某人的任性。
法相搖頭歎了一口氣:“燕施主,真乃巾幗英雄,可孤身犯險這種事還是不妥。”
一旁的法善則是面露不悅。
通過這幾日的相處,他也看出來,焚香谷這一對‘金童玉女’雖然性格迥異,但都倨傲自負得很。
那位燕虹施主看似謹慎細心,可一旦有了主意,也異常執拗。
白天四人聚在一起商議,她就提過‘裝作被俘,進入古窟’的第二方案,因為其他三人的反對而作罷。
現在突然來這麽一出,真是……
“師兄,那咱們救也不救?現在天快黑了!”
是啊,天快黑了!
萬蝠古窟可不是浪得虛名,到了夜間,棲息其間的數十萬乃至數百萬蝙蝠就會傾巢而出,在偌大的空桑山形成駭人的小型獸潮。只要見到活物,就會蜂擁撲上去搶食。
無窮無盡,不畏生死。
就算修為高深的修煉者遇上,都頭疼得很,一不小心還會受傷或身隕。
是以,這一個月的搜尋和試探,都是在白天進行。
聽到法善的詢問,法相微微皺眉,偏頭看向身畔的李洵。
哪料到,李洵根本沒有擔心的神情,手上的蜂巢容器緩緩合上:“還是等天亮吧,倘若師妹有了危險,她會通過秘法通知我,咱們回山洞吧。”
為了往返的方便,四人在附近開辟了一處小山洞,到了夜間堵上一塊巨石,足以保證他們的安全。
“好,也只能這樣了。”法相點點頭。
三人達成一致,當即就要走下山崗。
“咦?師兄,你看,那邊山腳下來了四個人!”法善一指低處,悶聲悶氣說道。
法相和李洵登時一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背對萬蝠古窟的另一面山下,三男一女正在向四周打量,其中三人背負長劍,余下一個則是抓著一根黝黑的棍棒。
由於相隔甚遠,四人的容貌瞧不清楚。
“李洵施主,咱們要不要告知一下?畢竟夜間這裡不怎麽安全。”法相合十道。
“我看不必!藝高者,膽大!”
李洵哂笑一聲,邁步走下山崗。
法相與師弟法善互視一眼,默契點點頭,亦隨著一道下山。
……
山腳下。
來到空桑山的,正是青雲門派出歷練的張小凡四人。
十日不停的奔波,一路風塵仆仆,終於在今日黃昏到達了目的地。
一行人剛剛在會武比試大放異彩,心中豪氣乾雲,當然不在意空桑山的夜色,決定連夜尋找萬蝠古窟的所在。
登山途中。
曾書書突然快行兩步,與齊昊並肩而行。
“齊師兄,上山前好像有人在盯著咱們!”
“不要聲張,不管是敵是友,至少證明咱們找對了地方。”齊昊不動聲色點點頭,顯然剛才他也有所察覺。
見到兩人交談,張小凡疑惑地撓撓頭,腳下快走了兩步。
“曾師兄,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注意留神周圍。陸師妹,小凡師弟這裡你多照應一下。”
面容清冷的陸雪琪,輕輕點頭,不由放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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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非常忐忑。
猶豫了十數呼吸,杜必書揮手解開了石門外的禁製。
推門而入,懷著最後一絲的僥幸。
或許焚香谷還有類似‘穿牆術’的秘法,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臨淵居,進而遁出萬蝠古窟。
然而,終究是奢望。
臨淵居內。
兩盞油燈隻留下了最裡側的一盞,洞府內的光線十分暗淡,靠近巨岩的地方更是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充當床榻的木板,就在陰影的籠罩下。
模糊之中,一床薄被攤開,不再是離開時的模樣。可在角落裡,一道依稀的女子身影正襟盤坐。
在她的腿邊,一雙湛藍的貓眼閃爍,幽幽如燈。
喵嗚!
那是小黑,在看到主人返回,它乖巧地叫喚一聲,主動走到石門邊趴伏在地。
杜必書無聲苦笑,隨手將身後的石門閉攏,又將蔽日浮雲陣的陣旗安放歸位。
慢條斯理坐下,又摘下腰間的水壺抿了一口。
“你……你怎麽沒走?”
問話聲中充滿了無奈,卻沒有抱怨。
到了這時,抱怨已無用。
創造一個借口本就不易,多了恐怕換誰都不會信。除非……他願意就此放棄‘臥底’。
陰影之中,燕虹輕聲淺笑:“不正好遂了你的意嗎?合歡散借到了吧?”
調侃,絕對的調侃!
“燕虹,我是認真的。在煉血堂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蹤,至少現在不能。”
杜必書所說的‘要事’,不僅僅是道玄真人交待的打探,還有那死靈淵的藏寶秘洞。
聽到這兒,燕虹也不再開玩笑。
“現在是入夜,正是蝙蝠出巢覓食的亢奮階段,師兄他們不可能闖進來與我匯合。我走了,好不容易安下的楔子又要白費,煉血堂肯定會有所防范或遁逃。”
“可要是你早被識破呢?一切還不是一樣?”杜必書追問道。
“所以,我就賭這個可能!賭你說的野狗道人沒有發現!”燕虹的一張俏臉從陰影冒出半邊,面上盡是自信,“要不,我與你打個賭?”
砰砰!
蔽日浮雲陣形成的光網一陣搖曳,顯然陣外受到了攻擊。
正在談話的杜必書和燕虹,連忙向光網外瞅去。
只見小黑人立而起,一隻前爪還保持著拍擊的動作,另一隻前爪卻指向了石門。
其含義,不言而喻。
有人敲門!
如此,杜必書反倒輕松了許多,回頭朝向燕虹促狹一笑。
“看來,咱倆的好事又要延時了!”
一面出言調侃,一面起身從地面拔出了陣旗,閃身來到石門後。
木板上,燕虹迅速沒入了陰影,盤坐的姿勢也變作了嬌軀橫陳,仿佛還是那個受製於人的俘虜。
拍擊石門的動靜略顯急促,而且還能聽到野狗道人扯著嗓子的呼喊。
杜必書望了一眼身後,確認沒有什麽破綻,才咳嗽一聲打開了石門。
“道爺,你怎麽過來啦?我剛剛準備喂點兒藥……咳咳,可不是我吃!”
野狗道人高大的身軀前躬,瞟了一眼木板上蜷縮的俘虜,之後不在意地一揮手:“快跟我走,年老大要安排你下淵底!”
下淵底?
怎麽回事?
一定有了變故!
不待杜必書細問, 他的胳膊就被對方拉著前行,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
“道爺,慢點兒!等我合上石門!”
“小黑,跟我走!”
“道爺,到底怎回事?先給透個底唄。”
“……”
門前通道的一道岔路口。
遠望著被拖拽走的背影,急匆匆趕來的‘周才’微微歎息,目光閃爍不定。
緊趕慢趕,還是差了一步!
不行!
去死靈淵的危險太大,不能看著杜師弟白白送死!現在只能……
打定主意之後,‘周才’轉身向另一個方向急急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