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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略有回溯。
聽著矮小魚人的講述,杜必書覺得越發好奇。而且在他的腦海中,漸漸形成了一副這樣的畫面。
一月前,有一個身份不明的強者出現在十萬大山,或許是人,或許是妖,亦或許是鬼。
關鍵是,這位強者非常的厲害,連番去挑釁、打殺十萬大山裡的異族,修為高深莫測,從不曾顯露其真面目。
也許,見過強者面目的蠻族,都已被他斬殺。
最後,竟然逼得幾大異族聯合起來抵抗,可仍舊無濟於事,只能選擇攻擊焚香谷。在這些異族的眼中,那名強者的威脅遠強過焚香谷。
其中的魚人族,更冒險闖進了幽暗小道,想要仗著往日的約定,來一次死中求活。
如果對方沒有倉促動手,他還真想多打聽兩句。
因為——
這名強者來得突兀,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萬劍一!
沒有理由,只是福至心靈。
雖然他不知道萬劍一將來的打算,但幽姬(朱雀)在留信中曾含糊提了一句。
“我和他即將遠行,心願已成,此生足矣……”
遠行,代表不是在中原。
似這等英雄人物,且恢復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會默默無聞。
在小說原著中,除了獸神之劫那次,焚香谷很少有大難發生。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脫離了軌跡’,想不懷疑都難。
要真如猜測這般,十萬大山裡的亂子還和自己有關哩。
在這短短的時間,杜必書想了很多。
……
當魚人族長猝起發難時,杜必書即刻後退,護著周一仙祖孫倆退到了稍遠處。
焚香谷弟子不少,在這裡值守的,肯定都是宗門中的強者,又有呂順在場壓陣,還輪不上他這個外人來出風頭。
小徑出口處。
只見一道暗紅劍芒當空斬落,發出了鏗鏘劍鳴。
煌煌劍威,不可逼視。
魚人族長毫不示弱,腰身一挺,橫舉掌中的短刀,向面前的劍芒一攔。
錚!
刀劍相觸,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
暗紅仙劍急轉而歸,被呂順牢牢抓在了手中。
魚人族長卻是身軀一晃,向後退了半步。
由此,高下立判。
“就這點手段,還想強攻此地通道,簡直白日做夢!”呂順持劍指地,仰天大笑。
魚人族長根本不知對方在說什麽,可他鼓泡眼一瞪,齜著兩排牙齒,朝身後的族人連續揮舞右臂,口中尖銳嘶吼。
登時,十多個魚人持握短刀圍攏過來,一擁而上,怪叫著撲向對面的呂順。
魚人族長也跟著一起衝出,分明是抱了群毆的打算。
剩下的魚人,自動分做兩三個一組,攻向在場的焚香谷弟子。
沒有任何法術發出,亦沒有組成戰陣,只是以迅疾的速度和兵刃近身格鬥。
焚香谷弟子在人數並不佔優,但個個都是鬥法高手,默契騰空而起,在高處祭出厲害法寶,攻向圍攻自己的魚人。
頓時,場中亂作了一團。
即便面對十數個魚人,呂順怡然不懼,身影輾轉騰挪,又抽出一個空檔,向半空打出了一道焰火訊號。
只要谷內的巡邏弟子前來增援,就能將這些異族全數驅趕出去。
哪怕沒有增援,現在的人手也能扛住魚人族的圍攻。
不過是一群畜生罷了!
受三尺寬的小徑所限,對方的援兵也不足為懼!
呲!
雙方剛一交手,一抹玉白光芒在半空閃過,緊接著是一個魚人淒厲的慘叫。
李洵暢快長嘯,招手接回了九陽尺,拿下了混戰中的第一滴血。
燕虹亦不落後半分,隨著面前的一道青光疾速閃爍,轟然砸在一個高大魚人的脊背,將其擊飛出去。
宗門兩位翹楚的搶眼表現,被一眾師兄弟看在眼裡,立時精神大振,各自使出了最凌厲的攻擊手段。
一時間,焚香谷一方氣勢如虹。
在經歷了短暫的混亂後,這數十魚人也被激發了凶性,悍勇地圍攻對手。
甚至,不惜以傷換傷。
拚著自己挨上一劍,也要砍對方一刀;舍棄自己的一條腿,也要卸下對方的一條胳膊;手腳被對方困住,那就用牙齒咬!
總之,不讓對方好過!
場中,血腥的氣息漸濃。
另一邊。
魚人族長率領十數個族人圍攻呂順,此刻正大佔上風,聽到場中接連傳來兩聲慘呼,登時目眥盡裂。
刷刷刷劈出三刀,趁著對手連連後退之際,腳下突然一個加速,衝向了最近的燕虹。
迅猛出刀橫斬,想要泄心頭之恨。
稍遠處,杜必書剛將周一仙和小環送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叮囑過數語,正施展點水訣返回。
瞥見魚人族長這近似偷襲的一招,他當即祭出逆鱗劍,化作一條銀龍,衝向對方的背心。
同時,不忘高聲提醒。
“燕虹,小心身後!”
即便沒有這提醒,燕虹也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現在她的對手只剩下一個,應付起來遊刃有余。眼角余光掃過身後偷襲的刀芒,迅速拔地而起,驅使青靈石,砸向魚人族長的手腕。
銀龍在後,青靈在前。
在這一瞬間,反而形成了前後夾擊的局面。
一見無果,魚人族長嘰嘰一通怪叫,索性放棄了這次的偷襲,在地面疾躥數下,重新返回原地,協助族人繼續圍攻呂順。
也就在這時,焚香谷的增援趕到。
東、西、北三個方向,各有數道青影疾掠而來。
在靠近的一刹那,他們默契散開,呈現拉網狀,衝向最近的數處戰團。
此舉,分明是想圍殲這夥南疆異族。
魚人族長面露惶急,立刻衝著族人們怪叫下令。
一眾魚人也不戀戰,呼嘯一聲,紛紛掉頭就跑,衝向那條狹窄的幽暗小道。
小道勉強能容兩人並行通過,現在這麽多魚人湧了過來,入口處當即一片擁擠混亂。
焚香谷眾弟子剛要趁勢追擊,卻被呂順喝令製止。
“讓他們走!”
令畢,呂順手腕一翻,舞出一團劍花,第一個收起了仙劍。
冷眸掃過那魚人族長,抬手一指護在其身邊的矮小魚人。
“告訴你們的族長,剛才的話依舊有效,三日後會有答覆!”
矮小魚人不敢怠慢,連忙將這句話轉述。
魚人族長面有憤恨之色,可還是朝呂順這邊點了點頭,同意了先前的話。
“還有,”呂順還是指著那個矮小魚人,毫不客氣說道,“讓他留下,三日後的答覆由他帶回。在此期間,不許你們再踏出小徑。”
聽到這話,矮小魚人愣怔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將話轉述。
魚人族長似乎並不在意這個族人,無所謂地擺擺手,轉身走進了幽黑小道內。
數十魚人緊隨其後,很快,他們消失在黑暗之中。
沙沙的腳步聲,漸漸變得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小徑之前,除了那個被留下的矮小魚人,再無一個存留。
當然,地上還躺著兩具魚人屍體。
矮小魚人神情忐忑,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懲罰落在自己的身上。
只能抱著幻想,暗中戒備。
呂順施法感知了片刻,面上的表情一松,揮手遣散了增援的弟子。
緊接著,負手轉身,撂下了一句話。
“孫圖,由你招待這個魚人,順便跟著學學他們的語言。”
話畢,呂順大袖一揮,施施然向遠處的火神殿走去。
李洵、燕虹可沒這般灑脫。
兩人低聲商議了幾句,開始組織眾人打掃戰場、安排受傷的弟子替換修整。
看似轟轟烈烈的一場打鬥,就這般虎頭蛇尾結束了。
杜必書瞥了一眼那個雜種魚人,收劍入鞘,走向周一仙祖孫倆。
稍遠處。
一處屋舍的矮牆下。
貓腰瞧熱鬧的周一仙和小環,慢慢扶牆站起身,默契做著同一個動作,且步調一致。
低垂眼瞼,微微搖頭。
好像非常遺憾。
也就在這一刻,祖孫倆才像是一家人。
“周前輩,要是你不忙的話,有些問題想向您請教一二。”
杜必書遠遠在打招呼。
周一仙一愣:“請教什麽?”
隨即,他仿佛誤解了什麽,連忙晃動腦袋,如同一面撥浪鼓:“哎呀,杜老弟,老夫今日有點乏累,想先去休息了!”
說罷,周一仙掉頭就走。
那是相當的乾脆。
甚至,都不拉著自己的孫女,打算獨自離開。
杜必書哪不明白對方的擔心,笑著解釋:“周前輩,不和你分錢!”
周一仙腳步一頓,緊接著再次抬腿。
顯然,他有些猶豫,但又不相信。
杜必書算是服了這位,隻好再加上一條:“不分錢,還額外付費,蒼天為證。”
這次——
周一仙迅速轉身,腰身挺得板兒直,眉開眼笑著走回了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老弟,好像又不是那麽困了,咱們邊走邊聊。”
態度轉變得非常自然,根本不覺得突兀。
小環鄙視地瞧了瞧自己的爺爺,又瞄了一眼站在對面的杜必書,小嘴不由一嘟,扭頭跑向燕虹那裡。
不知她是余‘怒’未消,還是惦記某姐姐的手藝。
杜必書尷尬一笑。
朝著周一仙聳肩攤手,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
沒有了芥蒂,兩人一前一後、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這裡。
回到客房。
杜必書來到方桌前,隨手取來茶壺,摸出一張下品火焰符激發,在壺底略作溫燙之後,又將兩個茶杯倒滿。
抬頭,卻發現,周一仙正怔怔地望著自己。
“周前輩,您……有問題?”
一面疑惑詢問,一面將其中一杯茶推到右邊沿,做出相請入座的手勢。
周一仙聞言一呆,隨即撫須坐在桌前,古怪一指擺放在面前的茶杯。
“杜老弟,你剛才用下品符籙……溫水?”
話語遲疑古怪,似不理解對方的舉動。
“對啊,有問題嗎?”杜必書順口答道。
“你不覺得……敗家嗎?”
“敗家?”
杜必書一愣,在看到茶杯上正冒著縷縷熱氣時,登時明白過來。
“前輩您是說符籙溫水這檔事?不打緊,都是自家製符得來,並未花錢。”
“不對,符紙、符筆、丹砂,那可都是真金白銀買來,更不要提製符花費的精力。”周一仙認真糾正。
“那又如何,難不成為了幾張練手的黃符,專門找個地方擺攤出售?鬥法時,這種火焰符也派不上大用。”
這都是實話。
杜必書可是一個實用至上的人,向來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不會像個守財奴一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最終還省不下多少錢。
“送給老哥哥我啊!”
周一仙激動站起,雙眸閃著亮晶晶的光彩。
“老哥哥有的是時間,可以擺攤出售。反正一個攤兒是擺,兩個攤兒也是放,正好能多騙,呸,多賺一點兒血汗錢!”
語速極快,恨不得將話一口氣說完。
說罷, 他抓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將其內的溫水飲盡。
噹的一聲放下茶杯,再一臉期待地望著對方,雙手搓動不停。
即便杜必書知道這位的秉性,可還是被搞得一愣一愣,不知該怎麽接話。
“怎麽樣?杜老弟?”周一仙小心翼翼追問。
“什麽怎麽樣?”
“給我啊,唔,我幫你售賣,事後給些辛苦費就好。”
周一仙抹下臉皮,說出了最終的目的。
杜必書上下打量了一陣,無奈地搖搖頭:“周前輩,您老一直這樣遊戲風塵,真的不覺得累嘛?憑您的相術和見識,在俗世富可敵國綽綽有余;即便心系蒼生、回歸青雲門,那也是貴為太上長老。何必這般……”
聽到這話,周一仙悚然心驚。
恍若一瓢涼水兜頭潑下,將他的貪財狂熱澆滅了不少。
該死!
難道他真的知道點什麽?
在周一仙的腦海中,隨即閃過河陽城初次相見的情景。
原本以為對方是在瞎猜,現在看來,遠不是那麽一回事。
不行,絕不能松口!
周一仙剛要矢口否認,杜必書又悵然擺擺手:“前輩,我就是隨口胡說,不要在意。對了,關於南疆六十三異族,您肯定知道不少消息,能詳細講講嗎?”
或許覺得自己的請求不夠真誠,他又鄭重補了一句。
“前輩喜歡遊戲人間,喜歡積攢金銀財物,那我就多送一些,只求您能知無不言。我總覺得,這次在十萬大山,真的發生了大事。或許……”
杜必書略作停頓,低聲吐出最後四個字。
“事關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