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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場中的形勢越發不利,上官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天香居的所在。
那裡,依舊靜悄悄。
此前,有兩個蠻族怪物跑向了那個方向,但是,沒有任何的打鬥出現。
甚至,連丁點兒的動靜都不曾響起。
“哼,難道這麽多谷中弟子的性命,在你的眼中都不重要麽?”
上官策憤恨不已。
緊接著,他眸中精光一閃,心中驀地有了一個決定。
隨即,九寒凝冰刺藍芒大盛,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得冰寒刺骨。
在對面,血熊和牛頭巨漢的攻擊動作,因此遲滯了短短的一瞬間。
也就在這一瞬間,上官策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是在牛頭巨漢的背後,只見他的右掌氤氳著冰寒的藍芒,輕飄飄擊在對方寬厚的脊背上。
沒有任何聲響,仿佛僅是輕撫了一下。
上官策並不停留,再度閃身,回歸此前的位置,伸手一招,攥住懸空的九寒凝冰刺。
稍頃,血熊和牛頭巨漢從遲滯狀態中恢復過來,還不等他們繼續前撲,牛頭巨漢龐大的身軀竟然不可抑製地哆嗦起來,一層薄薄的淺藍冰渣在脊背‘輕撫’的地方生成。
泛藍的冰渣,隨即凝結成了冰層,而且,徐徐向外蔓延。
就如同方才中招的魚人族強者。
在後操縱血熊的中年巫族男子,見狀一驚,揮舞骨杖的右手即刻在空中停住。
沒有盟友的協同攻擊,他可不敢獨自面對上官策。
就在這時,牛頭巨漢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哀嚎,緊接著膽喪急退。
“哞~~~”
上官策面對的壓力一松,翻手在懷中摸出一面鐫刻了凶神惡煞的火紅玉牌,向一邊丟了出去。
“燕虹,速速持我令牌,開啟八凶玄火陣!”
八凶玄火陣!
此語一出,場中的不少人面色大變。
凡是知道此陣法跟腳的,鬥法廝殺的動作一停,全都望向了上官策。
或者說——
望向他手中的那面玉牌。
神情各異。
巫族強者驚懼,因為他們知曉一樁秘聞,傳說中的獸神大人就曾被此陣所困殺。
南疆修者驚詫,因為他們或多或少聽聞過,此陣是焚香谷的底蘊之一。
四長老呂順愣怔,古怪地瞄了一眼那面玉牌,隨後在嘴角沁出了一抹譏諷。
躲在遠處的周一仙,雙眸之中異彩連連,顯然是大為好奇。
正在與黎族老者‘拌嘴’的杜必書,則是下意識看向了燕虹,神情半信半疑。
只見燕虹微愣眨眼,旋即,一雙美眸變得異常明亮,身形一閃,就要去接飛來的玉牌。
目睹此景,中年巫族男子豁然清醒,神情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快!快攔住她!孟婆,你們鬼蜮打算一直旁觀不出力麽!”
話語急切,又透著憤怒。
話音剛落,在幽暗小道內,響起一聲極為飄忽的冷哼。
根本不像是活人所發。
“嬋娟,你去搶了玉牌!阿布多,你算什麽東西,還沒有資格命令本將,回頭再找你們的阿合台算帳!”
此時明明是朗朗乾坤,在冷哼出現的一刹那,竟然快速陰暗下來。
如暗夜!
一團繚繞的黑煙,從小徑的出口湧了出來。
之後,黑煙化作一道烏芒,射向空中的火紅玉牌,在那烏芒中,隱約可見一線紅影。
說時遲,那時快。
場中瞬息萬變,在場眾人都不曾反應過來。
只見那道烏芒瞬息而至,已然抵達那面火紅玉牌前。
烏芒化手,就要將玉牌抓住。
“找死!”
燕虹嬌叱一句,右手中升起了一團青芒,撞向眼前的那隻烏芒怪手。
卟~~~
烏芒,登時轟碎。
散碎的黑煙,在空中並不逸散,反而繚繞飄到三尺之外。
黑煙如水一般流淌,由下至上,快速堆砌成一個婀娜的女子身軀。
其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黑煙,瞧不清面容。
“唉,既如此,那你隨我走一趟吧。”
黑煙中的女子,幽幽一歎道。
正是這幽幽的歎息,讓遠處的杜必書心頭一跳。
不止是他,躲在遠處的周一仙祖孫倆,非常默契地一縮脖子。
顯然,三人都認出了她的身份。
紅衣魅影!
李嬋娟!
那個在豺狼寨出現過的紅衣厲鬼!
想到當日李嬋娟表現出來的詭異和強勢,杜必書隱隱感到不妙,也顧不上與黎族老者在這裡‘磨洋工’。
“小螣,吞了血蟒,速戰速決!”
“老頭兒,不跟你玩啦!”
話畢,腳下踩著的逆鱗劍銀芒大放,如一練閃電,射向了黎族老者的額頭。
相比於之前的‘慢吞吞’,此刻仙劍飛行的速度,提高了何止一倍。
咻!
黎族老者下意識想要躲閃,可還沒等他做出閃躲的動作,眼前的璀璨銀芒,就充斥了整個視野。
逆鱗劍穿顱而過,帶出了一撇血白。
黎族老者,隕!
沒有時間去收拾殘局,杜必書伸手召回逆鱗劍,向燕虹的位置疾衝。
疾衝時,眼瞅著前方出現的變故,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不禁高聲呼喊。
“姑娘,手下留情!”
可惜,那黑煙女子(李嬋娟)根本不加理會,在歎息之後,雙臂猛然張開。籠罩身軀的黑煙,如戲台幕布一般,從正中敞向兩邊。
兩列慘白的圓燈籠,猝然湧了出來,燈籠上的面孔桀桀怪笑,疾速竄向對面的燕虹,並將她圍住收攏。
隨著人頭燈籠逐漸離開身軀,籠罩的亦隨之消散,李嬋娟終於顯露了她的真容。
一襲大紅喜服,鳳冠霞帔,鵝蛋臉上眉目如畫,下巴點綴著一粒美人痣,分外嫵媚。
嫵媚之中,又有淡然的憂傷。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目的,燕虹還是迅猛催動青靈石,青芒四外擴散,意圖抵住人頭燈籠的圍攏。
哪曾想——
甫一接觸燈籠外的黑煙,散出的法寶光芒驟然變得黯淡,被生生逼回了青靈石的本體。
“不好!”
心知不妙,燕虹當即就要跳出燈籠的包圍。
李嬋娟似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右臂向上揚起,一圈人頭燈籠霎時收縮,緊緊箍住了燕虹的身軀,連她的雙臂都束縛在內。
然後,李嬋娟素手虛握,去抓正在下落的火紅玉牌。
意外,隨時存在。
在她堪堪抓住玉牌時,杜必書及時趕到,單手一抄,接住了玉牌,並擋在燕虹的身前。
“李姑娘,放開她,玉牌給你!”
杜必書攥著玉牌,焦急出聲。
此刻,箍在燕虹身軀上的人頭燈籠,還在繼續收緊,仿佛要將她生生勒成兩截。而且,燈籠表面逸散的黑煙,明顯有禁錮修為的能力,令她的反抗成了徒勞。
面對這個‘提議’,李嬋娟根本不予理會,輕輕勾動手指,一閃身向幽暗小道掠去。
與此同時,人頭燈籠箍著燕虹跟上。
如此的一幕,簡直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杜必書惶急禦劍追趕。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這道紅衣魅影,立時消失在幽暗小道內,連燕虹也跟著一閃而沒。
小徑內的凶險,杜必書當然清楚。
可他毫不猶豫衝上前,欲要追進去。
“你不能進,我去救她!”
呂順橫劍攔在前方,冷冷掃了一眼不遠處的上官策,閃身沒入了黑暗中。
什麽意思?
杜必書懶得理會,當即就要跟著進入。
“必書賢侄,還不快去玄火壇啟動大陣。有呂師弟在,她定能無事。”上官策冷聲喝道。
去玄火壇?
關我什麽事!
杜必書甩手就要扔下玉牌,在他的身後,驀然傳來三聲銳嘯。
不止是銳嘯,還有沉悶的踏地足音、虎熊怒吼和法術轟鳴。
“嘰!嘰嘰!”
“哞!哞哞!”
“中原蠻子,交出玉牌!”
“小輩,放下玉牌,留你全屍!”
……
杜必書心生警兆,迅疾向左移開兩步,偏頭向身後瞅了一眼。
我靠!
炸窩了!
魚人族怪物揮動短刀、牛頭人掄圓巨斧、黎族巫師操縱血獸、一黑衣漢子高舉黝黑的葫蘆、一紅衣老者齜著兩顆尖牙……
大概十數號人,再加上召喚出來的圖騰獸,全都向他衝來。
不,確切地說——
是向他手中的火紅玉牌衝來!
前面是堅硬的岩壁,後方是洶湧撲來的強者,只有上天一條路。
至於遁地,等他學會畫遁地符再說!
杜必書不敢耽擱,全力催動逆鱗劍,載著身軀迅疾躥空,躲開了又一次的合擊。
短刀、巨斧、獸撞、黑水,盡皆落在岩壁上,濺起了一大片碎石。
可是,這只是開始!
咻咻咻!
六道流光升空而起,緊緊綴在他的身後。
不能升空的魚人和牛頭人,則在地面快速奔跑,依舊緊追著不放。
反倒那些焚香谷弟子,所要面對的對手少了大半,樂得個逍遙自在。
上官策負手站立,昂首仰望。
杜必書哪肯這般作踐自己,當即又要扔下手中的玉牌。
仿佛猜到了他的打算,地面的上官策輕松打出一道法訣,隔空遙遙一指。
那塊玉牌好像在掌心生了根一般,不管他如何甩動手臂,都不能將它丟掉。
“必書賢侄,能否全殲這夥邪魔外道,就全指望你啦!”上官策在下方朗聲開口,且以法力貫注其中,保證讓更多的人聽到。
“上官老頭兒,算你狠!”
杜必書恨恨比了一個中指,狂催腳下的逆鱗劍,朝東南角的玄火壇疾飛。
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
追得最緊的六人,修為明顯高過他不少,要是被他們追上群毆,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謔謔。
無奈之下,杜必書只能帶著一串長長的‘尾巴’,前往上官策指定的玄火壇。
至於,那裡有沒有強橫的八凶玄火陣,他一點兒都不懷疑。
但是,要說這玉牌是否管用,還真不好判定,也許,這枚玉牌有玄火鑒的一部分功能。
現在,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一路匆匆。
盡管某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距離還是在一點點拉近。
在抵達白色石碑時,杜必書第一時間降落至地面,改為單純的步行。
這一突兀的舉動,將騰空追趕的郎子謙等人嚇了一跳,立刻跳下各自的法寶,同樣步行追趕。
在修煉界,禁空的陣法很少見。
但焚香谷是三大頂級宗門之一,在八凶玄火法陣的機樞重地,設置禁空陣法不足為奇。
瞥到身後追兵膽小的一幕,杜必書不屑地撇了撇嘴。
前奔,繼續前奔。
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逐漸變得稀少,地面也漸漸變得乾燥、龜裂。
到了最後,只剩下孤零零的幾棵枯樹,土地更仿佛被烤焦了一般。
打量著四周古怪的環境,追趕的一撥人愈發小心謹慎,步子更放慢了許多,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杜必書的一舉一動。
不敢前衝,亦不甘後退。
亦步亦趨,唯恐落入了圈套。
“臭小子,交出玉牌,饒你不死!”血月崖宗主郞子謙感到膽戰心驚。
“沒錯,張某願意替他做保!”張濤在一旁大聲附和。
“兩位道友,我也想啊,可是它拿不下來啊!”
望著步步緊跟的二三十修者和蠻族怪物,杜必書都覺自己被坑得淒慘。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還大力甩動手臂,向身後的一夥人演示。
“郎某可以幫你剁下來,事後,多送你一些錢財寶物,總比丟了命要強。”郞子謙‘好心’勸道。
越往前走,肅殺的氣氛越重。
只要不是傻到家,都知道這裡有大危險,若不是事關自家大計,肯定不會以身涉險。
剁下來……
杜必書都想,噴他一臉的鹽汽水。
說的是人話嗎?
當然,還有一大票魚人、牛頭人根本不理會這一套討價還價,揮舞刀斧一通怪叫,越過了在前邊嘰嘰歪歪的南疆修煉者。
有人到前面當探路卒,自然最好不過。
郎子謙、張濤等人默契交換了一個眼神,步子又放慢了少許,還主動讓開了道路,讓這夥蠻族衝在前面。
杜必書可不管這些人的彎彎繞心思,一門心思地往前疾奔。
只要規規矩矩沿著小徑,暫時不會有危險發生。
拐過最後一道彎。
一股乾燥的熱浪,迎面撲來。
面前是一大塊空地,空地的正中,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圓形祭壇。
支撐祭壇的,是十三根三丈高的白玉石圓柱,正中的一根更是五人合抱,恍有一柱擎天之勢。
祭壇的上方,所有的建築通體赤紅,在正中心的位置,更矗立著一幢三層寶塔。
遠遠望之,如一團燃燒正旺的赤紅火焰。
玄火壇!
這便是玄火壇!
如此鬼斧神工、氣勢恢宏的建築,簡直是神跡。
杜必書暗暗讚歎,不禁佩服焚香谷崇尚火焰的魄力。
心中讚歎的同時,他扭頭望了一眼身後。
一夥人還緊緊跟著,大有追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尤其是那些不開眼的蠻族,已經將距離拉近到四五丈,眼看就要趕上。
“有種!”
杜必書由衷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