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寺法心!
杜必書一眼就認出了他!
在空桑山附近的灰熊寨,兩人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在這東海的鹿鼎島又遇上。
當日發生的一幕,他記憶猶新。
薑老三固然受傷,但本身的實力不弱,可還是抵不住法心和尚的一招。
明明出身在天音寺,卻毫無悲天憫人的做派,手段果狠,法寶更是邪異的血獄珠。
如此反差的一幕,與手持攝魂盅的自己不遑多讓。
不!
自己只是法寶邪了點,而法心和尚……
“杜師兄,你在看什麽?”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我們三人被困在陣法中,最後還是師父趁對方進出松懈的機會,撬開了一處缺口,將我送了出來,可也身負重傷。”
石頭面露擔憂,不斷向四周打量。
在大碗虛影之外,三人的前方,有著五個合歡派弟子往返巡守。
一人居中,其余四人兩兩分組。
居中的,竟然是一個相貌俊美的男子,芙蓉玄冠,月破星巾,霓裳霞袖,令人頗覺奢華。
“那個男的,也是合歡派的?”杜必書訝異問道。
石頭點點頭,低聲回應。
“我們被困在這裡半個多月,此前也順利抓過一個活口,從他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合歡派內部,有兩大分支,分別為修道者和修魔者。
兩大分支都注重和合雙修之道,修道者講究雙方互補,修魔者著重魅惑采補。
修道者多為男弟子,修魔者則以女子居多,不論男女,都俊美非常。
最近百年,修道者式微,索性躲了起來,不願與門主三妙仙子同流合汙。”
聽過這番講述,杜必書大感驚奇。
這種清新的宗門設定,在前世他不止一次見過,可在中貌似描寫不多。對於合歡派,只是提過兩個標杆人物。
一個是三妙仙子,一個是妙公子金瓶兒。
其他的描述少之又少,好像沒怎麽提到合歡派內部相關的消息。
不僅是合歡派,萬毒門和長生堂亦是如此。
只是鬼王宗的描述稍微多一些,那還是拜鬼厲所賜。
看來,誅仙世界大有隱秘可挖呢。
曾書書仿佛明白了他的想法,也是附和般點頭。
遠遠瞧著三撥人遙相呼應的站位,接下來如何做,值得思量。
這邊可用的人手,只有杜曾二人。
以二打五,即便對方實力不強,也能拖住他們一段時間,再要分心兼顧破陣救人,又談何容易。
除非……
調虎離山!
這個主意,曾書書同時想到。
兩人默契在地面比劃一陣兒,很快,定下了大致的計劃。
曾書書的任務比較艱巨,負責現身引走五個合歡派弟子,越遠越好。
杜必書趁機破陣,順便救走被困住的法心和大力尊者。
至於陣內法心的身份,無關大局,他並未言明。
計劃擬定,兩人分頭準備。
石頭非常識趣,盡管心焦師父的安危,可還是躲進稍遠的一處坑洞,不給兩人添亂。
……
困鹿陣。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據傳,這個陣法是合歡派祖師金鈴夫人所創。當年,她遊歷凡俗世界時,恰巧遇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滅朝大戰。
古秦朝暴虐天下,民不聊生,引發了各路義軍並起討伐,
一時間,群雄粉墨登場,上演了一出出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詩。 這句箴言,便是當時一個非常有名的智者,在指點山川地形圖時,說出的一句話。
金鈴夫人有幸得見此景,心生感慨,創出了這個困鹿大陣。
欲要逐鹿,必先困鹿。
於四面八方設下天羅地網,讓社稷之鹿無處可逃。
八方設伏,不求誅殺。
僅是圍困!
就如同鹿鼎島設置的這個陣法,利用三座普通山丘的品字形布置,聚攏茫茫大海的水屬靈氣,進而形成困鹿大陣。
在山坳間種植的毒草靈藥,也人為布置成不起眼的陣紋,充當了輔助的角色。
因為對困鹿大陣的自信,三妙仙子並未在這裡安排更多弟子守候。
當然,也和目前的人手不足有關。
即便如此,五人足矣。
以瀟湘道人為首,聯合四個同門師妹駐守,足以保證此處藥田的安全。
闖入此間,被困住的三人就是明證。
咻!
咻!
在困鹿陣的西北向,突然出現一道淡紫流光,瞬息間出現在瀟湘道人的身前。
“哈哈,這就是魔教合歡派的藥田,看我曾英雄除魔衛道!”
來人一襲白袍,踩在一柄紫芒仙劍上,放聲大笑。
笑罷,一道迅猛的劍罡,挾著雷鳴之音,劈向下方的瀟湘道人。
“賊子好膽!”
瀟湘道人長身而起,怒目望向到來的不速之客,一對淺黃短劍自背後迅疾躥出,呈十字交叉狀,迎擊下落的劍罡。
這一對短劍,是瀟湘道人的本命法寶,其名‘鳳求凰’,威力不俗。
鏘——
淡紫劍罡被鳳求凰法寶架住,隨著兩劍橫拉一鉸,登時潰散無形。
瀟湘道人身軀一晃,隨即站穩當場。
來襲的白袍修者,卻不受控制地後退兩丈,面色忽變潮紅。
甫一交手,‘高下’立判。
瀟湘道人面露厲色,身軀扶搖而上,抓住下落的一對短劍,閃身追向來犯的對手。
白袍修者招手接回仙劍,毫不畏懼迎上,劍影重重,在空中戰作一團。
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可明眼人都瞧出,白袍修者稍遜了一籌,在瀟湘道人的逼迫下,徐徐後退。
退出十余丈,他似乎失去了耐心,色厲內荏地甩下一句狠話,改向西南向退走。
才退出百丈,地面上升起兩團綠光,攔在了白袍修者的前方。
綠光散去,露出了兩條蜿蜒翻飛的蛇鞭。
隨後,是兩個妙齡女子騰空而起,攔在了正前方,俏臉含霜。
白袍修者終於慌了手腳,身軀在空中一折,駕馭仙劍,迂回衝向了東南方。
“魔教妖人,你們除了人多欺負人少,還會幹嘛!
有種咱們單挑!”
不服氣的怒吼,在消逝的白影后響起。
瀟湘道人冷笑一聲,匯合兩位同門繼續追了上去。
又衝出裡許的距離。
在白袍修者的身前,再度出現四柄藍色短刀,結成簡易的四象之陣,紛飛襲至。
嗤!
嗤!
兩聲裂帛的動靜出現。
白袍修者急急止步,哎呦一聲大叫,慌忙往左肩疾點數下,可還是止不住鮮血湧出。
眨眼間,血染了半邊白袍。
奇襲的短刀瞬息飛回,落在另外兩個妙齡女子的手中,嘴角噙笑。
操縱蛇鞭的兩女滯空停下,眼眸冰冷。
“哈哈,春雨、春霖、寒霜、寒雪,隨我生擒此人!”
瀟湘道人哈哈大笑,閃身堵住了上方。
白袍修者被五人團團圍住,恍若插翅難飛。
面色慘白,身形搖晃。
忽然,白袍修者眸子一亮,撤去腳下的仙劍,加速朝下方的困鹿大陣墜落。
在即將觸碰光罩的一刹那,只見他腰身一扭,間不容發躲了過去。
紫芒仙劍飛回,托起他向正東方向逃竄。
正東方,是一片茫茫大海。
逃出數十丈,那白影又是一個踉蹌,險些跌落凡塵。
“哼,自尋死路!他逃不遠,追!”
瀟湘道人沒想到對方如此急智,可還是冷哼一聲,向四位同門下達了指令。
四女同時點頭。
隨即,五道黃影掠起,徑直往東追去。
……
稍遠處。
石頭藏身的坑洞處。
“杜師兄,曾師兄真有魄力!”
遙望著曾書書逃遠,石頭可算大開眼界。
那囂張的白袍修者,自然是負責引開守衛的曾書書。
為了演好這一場戲,竟然自動挨了兩刀,這等魄力,他自歎不如。
挨的那兩刀,可不是簡單的皮肉傷!
這點眼力勁兒,他還是有的。
何止是他,杜必書也是敬佩不已。
“我也沒想到他那麽瘋……石頭,你在這裡藏好,我去破陣!”
不敢在此耽擱,他囑咐了一句,閃身從藏身地跳了出來。
杜必書施展點水訣連閃,十數息之後,便來到瀟湘道人盤坐的位置。
在那裡,地面有明顯的踩踏痕跡,顯然,時常有人於此處出入大陣。
咻!
小灰見他瞧得出神,也從肩上跳了下來,撓撓腦袋,才小心伸出一隻前爪,想要觸碰陣法的光罩。
“小灰,小心有……”
話未說完,杜必書的腦中驀地閃過了一段信息。
三眼靈猴,西方須彌山所出,聰慧頑劣,壽逾千載,遂開靈目,能見千裡,能禦草木土石。
不由心中一動。
“小灰,你能看透陣眼的所在嗎?”
小灰撓撓腦袋,目露疑惑。
很明顯,它不清楚“陣眼”的含義。
“小灰,就是我們怎麽出入?或者,怎麽打開它?”
杜必書耐著性子比劃,盡量做到通俗易懂。
小灰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歡喜點頭兩下,吱吱一頓大叫。
抬腿往前湊了兩步,前爪還做出分開光罩的動作。
“沒錯!就是這樣!”
杜必書喜上眉梢,望眼欲穿。
怎料,小灰翻了一個白眼,兩隻前爪負到背後,竟然大搖大擺直闖面前的光罩。
噗!
如同氣泡戳破一般,小灰的身軀徑直沒入了光罩,未曾受到半分的阻礙。
這麽簡單?
不對,要真是這麽簡單,要麽是陷阱,要麽就是……
杜必書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伸手一抓,揪住了小灰留在陣外的長尾。
順勢往外一側,還出聲阻止它的反抗。
“小灰,快退回來!”
出於本能,小灰在陣內吱吱尖叫,身軀也在劇烈掙扎,扭身一個回首掏。
杜必書隻覺手中一滑,猴尾竟然被抽了出去,完全縮進了光罩內。
近乎透明的光罩,突兀出現了一圈漣漪,迅疾向周圍擴散。
而那漣漪的中心,恰是猴爪觸碰的地方。
真讓自己猜中了麽。
果然——
走進困鹿大陣的小灰,也發現了異樣,猴臉閃過了疑惑的神情,抬腿想要走出。
又是一圈漣漪出現。
小灰的身軀被阻隔在陣內,根本走不出來,連它憤怒的尖叫都聽不到半分。
憤怒,不信。
小灰不甘心地再度嘗試,甚至還後退五步助跑衝過來。
除了一圈圈蕩漾的漣漪,再無其它。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茅廬前盤坐的兩人抬眸望向這邊,神情有了異樣。
法心不置可否一笑,繼而又合上了雙眼。
大力尊者則面露喜色,一躍而起,向著這邊疾奔而來。
陣外。
杜必書也注意到他們的神情變化,可眼前的問題更讓人擔憂。
陣法對內不對外,這個結果確實出乎意料,連石頭都不曾提起過。
嚴格說起來,這也怪不得石頭。
前番,他在師父的協助下逃出了大陣,在逃跑途中被合歡派弟子追上,一場打鬥後又跳入了大海。
身中迷毒的石頭,自知不能逃遠,這才悄悄躲回了鹿鼎島,哪有時間去驗證。
這一切,杜必書或多或少猜出一些。
事到如今,連小灰都身陷陣內,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曾書書那邊不知能堅持多久,必須抓緊時間!
杜必書掐訣一指,逆鱗劍鏘然出鞘,以迅雷之勢戳向面前的陣法。
劍身輕松刺入,直至沒柄。
接下來,逆鱗劍在主人的操控下,驀地橫掃,借機退出了陣外。
沒有完全沒入,因為他不敢保證能不能收回。
劍身沒有絲毫的著力感,仿佛切削在空氣上。
杜必書眉頭一皺,驅使逆鱗劍往地面一斬,一道深深的溝壑貼著光罩出現。持續挖掘了四五下,光罩亦隨著向下延伸。
沒有漏洞可言。
也就在這時,大力尊者也趕到了光罩的另一側,雙手連連比劃。
嘴唇翕張,神情焦灼。
瞧其動作,像是在阻止他的嘗試。
小灰被這乾瘦老者嚇了一跳,三躥兩跳,躲得稍遠一些,繼續以前爪撕劃光罩。
杜必書讀懂了大力尊者的示意動作,停下劈斬的逆鱗劍,伸手往懷中一掏,取出一疊黃符紙和一支符筆。
快速寫下一句話,然後舉到光罩前。
“前輩,可知如何破陣?”
可惜,大力尊者好像沒有看到黃符紙,仍舊在內側擺動雙臂,神色未有明顯的起伏。
“怎麽回事,難道他看不見我?”
杜必書暗自思忖。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再度舉起逆鱗劍,將一疊黃符紙和符筆放置於劍尖部位,伸進了光罩內。
大力尊者瞧到劍上的物品,登時反應過來,瞄了一眼紙上的問題,立刻捏起符筆,在符紙上寫下了回話。
“找到陣眼,或抓一個活口逼迫。”
言簡意賅!
都是行之有效的破陣手段,可惜不現實。
舉起展示完畢,大力尊者還將符筆放在逆鱗劍劍尖, 同時以手指捏著劍脊,往外推回。
只見——
那層薄薄的光罩,在符筆觸碰的瞬間,頓時激起一圈漣漪。
符筆啪地一聲掉落地面,連大力尊者的手指也被彈開。
再加上小灰搞出的動靜,陣法光罩上漣漪陣陣,如同一個斜眼歪鼻的怪咖,咧嘴嘲弄著他們的徒勞。
大力尊者俯身撿起符筆,再度在符紙補上一句話。
“看到了嗎?邪性!”
的確邪性!
杜必書相當無語。
不是簡單的‘對內不對外’,而是斷絕了各種作弊的可能。
外界的人或物可以輕松進入,陣內的東西卻不能外出,哪怕是以物引導。
杜必書還不死心,心一發狠,將手臂伸進陣內,做出虛握的手勢。
大力尊者苦笑搖頭,還是將乾瘦的手掌湊近,任憑對方抓緊回撤。
明明抓得很緊,可在兩人互握的手掌將要探出時,光罩驀地導入一股古怪的力道,將大力尊者的手臂完全彈開。
捎帶著,杜必書的手臂一陣酥麻,隱隱有異樣的氣息竄入他的體內。
真TM邪性!
簡直是加強版的審訊室!
不,比審訊室還牛!
凝神逼出這股異樣氣息,杜必書又摸出了一套符紙符筆,刷刷寫下一句話,再送進陣內。
“陣眼在哪兒?什麽樣?”
大力尊者瞥了一眼,回復比上次更快。
“你問我,我問誰!”
尿性,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