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氐人騎兵都在戰馬的嘶鳴聲中倒下,不過後續的騎兵立刻從他們的縫隙之中穿過,同時早就已經手持弓弩的騎兵則張弓搭箭,箭矢很快把周圍的草叢覆蓋。
操控絆馬索的關中盟士卒,根本沒有辦法或者跑掉。
杜英無奈之下,也只能取消掉了第二處絆馬索,把人都撤了回來。
已經完全提起戒備,與其說是在高速行軍,倒不如說是在高速進攻的氐人騎兵,的確非常可怕。
幾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苻雄的騎兵就已經殺到了杜英所在的那處山坡下。
潏水已經近在眼前。
“進攻!”苻雄手中的刀霍然前指。
騎兵登時兵分三路,一路向北包抄,一路向正面進攻,而另外一路則直接撲向已經只剩下樁子的橋梁。
潏水南岸,煙塵滾滾,一隊兵馬已經森然列陣。
潏水北岸,山丘上旗幟舞動,杜英果斷的豎起了晉軍王師的旗號。
當然,這主要是杜英並不想完全表明關中盟的身份。
留一手,總歸是好的,到時候萬一桓溫玩砸了,秦國卷土重來,自己也要解釋。
你們要找的,是當時在潏水岸邊阻擋你們的晉軍,和我們關中盟有什麽關系?
嗯,老周樹人了。
除此之外,這還是向謝奕表達忠心的好方法。
此戰之後,謝奕恐怕就算是不想承認,也得承認關中盟已經是他們北伐大軍的一部分了。
戰場上很快被黑雲所籠罩。
不是真正的雲,而是箭矢。
關中盟的弓弩手們在昨天斬獲頗多,或者可以說昨天氐人承受的大多數損失都是拜他們所賜。
所以此時他們一個個鬥志高昂,大有讓周圍的袍澤們看看,誰才是關中盟大功臣的意思。
畢竟在此之前,手中家夥什並不怎麽好的關中盟弓弩手,在隊伍中一直扮演著次要角色,掩護掩護撤退、壯一壯自家聲勢,這般。
畢竟他們射出去的箭也沒有什麽準頭,大家也不寄希望。
可是現在“鳥槍換炮”之後,裝備有大量強弓勁弩的關中盟弓弩手,自然有了囂張的本錢。
尤其是用氐人的弓弩射擊氐人,感覺相當不錯。
氐人弓弩手們的還擊亦然猛烈。
與此同時,氐人騎兵快速向著山坡上推進。
側翼包抄的騎兵也意圖從北側衝上山坡,另外已經抵達潏水岸邊的騎兵,則開始試探性的下河,試試能不能直接涉水而過。
八水繞長安,聽著霸氣無比,但是實際上這八條河流並不全是湍急寬闊的河流,甚至相互之間還有這主流和支流的關系,比如灃水是渭水的支流,潏水又是灃水的支流,滈水又是潏水的支流。
支著支著,自然也就意味著水流量其實並不大。
以潏水為例,潏水的古河道實際上是從杜陵西南,也就是關中盟蔣氏塢堡所在的位置南側,向北流淌並抵達長安城的,又稱皂水。
而先秦時期,為了連通鹹陽南側水系以方便灌溉,人工挖掘河道,溝通潏水和灃水,以此為新河道,也就是呈現在杜英、苻雄等人身邊的這條潏水,而兩條河道並存,也讓潏水的流量驟然減少,再加上本來以灌溉為目的的河道,本不會太深。
所以騎兵涉水而過,真非難事。
苻雄一開始就采用了最簡單高效的辦法,既然我的人數佔據絕對的優勢,那便兩線開戰又如何,只要能夠同時擊敗你們,
我的騎兵就可以渡過潏水。 杜英對此也很無奈,他不是沒有料到苻雄會選擇這麽做,可是他沒有辦法將自己的防線從山坡上延伸到潏水岸邊,因為那就意味著關中盟的士卒必須要在平地上對抗氐人的進攻。
好家夥,鬧不好就是一場噩夢。
所以杜英也只能選擇雙線作戰,只求能夠幫助南岸的任渠牽製住更多的兵馬。
同時,杜英也隨時做好了向南渡過潏水突圍的打算,因為苻雄已經把騎兵擺在了北邊,看來就是想要封鎖杜英向北撤退到關中盟各個塢堡的道路。
就算是子午谷那邊救援不及,你們也別想全身而退。
此時的苻雄,倒是並沒有不少關中盟的將領和士卒想象中的已經處於有些瘋狂的狀態。
他反而出奇的冷靜。
戰鬥已經開始,自己竭盡全力。
子午谷那邊,也只能祈禱老天保佑,苻菁自求多福。
而眼前的戰鬥,顯然並沒有預料中的那麽簡單。
呈現在苻雄面前的,不只是不知道深淺的潏水,還有那個山丘。
典型的土塬結構,讓這個山丘的斷面很是陡峭,而敵人從山丘上修築了兩條遮蔽西側和北側的壕溝,壕溝外側,擺設了一輛輛大車,而大車的外側,又橫七豎八的插著一些木樁子。
簡單、可靠的防備騎兵衝擊的方式。
甚至是步卒,想要頂著敵人的箭矢,穿過這些木樁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然,苻雄不知道的是,這只是因為杜英的手頭條件不夠罷了,不然的話他真的敢連鐵絲網都給你拉上。
讓你們氐人徹底明白,什麽叫絕望。
但是眼前的這個高低錯落、壕溝縱橫的陣地,也已經很讓苻雄頭疼了。
關鍵還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做好自己可能會面對這樣一個防禦體系的準備,他之前也不會想到,一群只知道耕地的老農民們,竟然有本事布設出來這樣的陣地。
他也不知道的是,這是昨天一整天,杜英動員了周圍好幾個塢堡、村寨,數千名男女老少,最後弄出來的成果。
不是糊弄的。
人民戰爭的可怕之處,就在於這裡。
讓你無時無刻不陷入戰鬥的恐懼之中,同時又可能在短時間內完全打破你對整個戰場態勢的認知。
一通箭矢互射之後,戰場出奇的有些平靜,敵人的弓弩手都縮在壕溝中,苻雄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果,至少自己這裡還是折損了一些人手的。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必須要硬著頭皮上了。
氐人騎兵們催動戰馬,向前推進。
山坡上的關中盟弓弩手也再次活躍起來。
而氐人騎兵們並沒有頂著箭矢推進的意思,相反,一個個翻身下馬,舉起來盾牌,緩步摸索著向前,箭矢不斷地打在盾牌上,已經和撓癢癢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