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安公主眼中,杜英身為一方都督,應該是不怒自威才是。
可是和他相處的這幾天,他很少展露出來諸侯的氣勢。
新安公主隻道是杜英不想在自己面前太過飛揚跋扈,而且他坐在小樓裡面,也沒有什麽下屬給他飛揚跋扈的機會。
然而現在,看著這家夥左紅右綠、完全沒有半點兒梟雄之氣的樣子,新安公主漸漸地也只能承認, 杜英的性子,當真如此。
所以她忍不住淺淺一笑。
原來,他從來沒有在自己的面前偽裝過什麽。
“殿下怎麽不吃?”杜英的聲音突然響起。
新安公主這才意識到,周圍的人都已經動筷子了,只有自己一直沒有動, 好像就跟對這一桌飯菜並不是很滿意的意思, 她趕忙跟著吃起來, 也好在謝道韞和郗道茂都不是喜歡冷嘲熱諷的, 否則此時怕不是得陰陽怪氣的來一句:
“到底是殿下,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吃不慣我們這粗茶淡飯。”
看新安公主簡單的吃了幾口,謝道韞用手帕抹了抹嘴,溫聲說道:
“殿下既然想要待在夫君的身邊,就待著也好,不過殿下的身份畢竟與眾不同,所以恐怕之後還是要隱姓埋名、不多聲張,不知殿下是否能接受?”
新安公主也打起精神,現在她公主的身份,顯然只是累贅,而不是依靠,所以本來就沒有什麽清高孤傲之心,當下也從容的點了點頭:
“亂世之中,能有容身之所,足矣。”
謝道韞則接著說道:
“殿下在夫君身邊兩三日, 也應當知道, 在我關中, 女子倒並不是家族之器具、聯姻之紐帶而已,關中女子,一樣可以出來做事,如果做得好的話,所得之重用,不亞於男兒身。”
說到這裡,謝道韞忍不住看了一眼杜英:
“雖然現在這些事情都是余在主持,但是這一切之濫觴,在於夫君,妾身絕不會貪功。”
杜英輕輕一笑:
“有區別麽?你我本夫妻同心。”
“夫君可不只是和妾身同心。”謝道韞哼了一聲。
杜英被噎了一下,暗戳戳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腿。
現在這麽囂張,夜深了,有你求饒的時候。
謝道韞也輕輕抖了一下,果斷的不再對杜英發起冷嘲熱諷:
“所以殿下在夫君身邊,以女官身份行事,也不用擔心自己身為女兒家,有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也不需要非得看著那些男子的臉色行事,我們隻論理,不論男尊女卑。
若是男子有錯之處,那當以同僚之身份糾正之。若是錯在我身,也不能因自己是女兒家妄自菲薄、自怨自艾,而應承認錯誤、積極改正,下次多加注意,不可再犯。”
新安公主聽的認真,一樣從袖子中掏出來小本本。
桌上的一道道目光頓時落在杜英的身上。
還說你和殿下之間是清清白白的,看人家這熟稔的動作,顯然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你的耳提面命了。
心裡怕已經是夫君的形狀了。
杜英不置可否。
謝道韞也白了杜英一眼,旋即說道:
“之前疏雨跟在夫君的身邊,兼顧各處,時常有兜轉不過來的時候,所以現在讓疏雨專心負責護衛以及六扇門的事,而夫君身邊的文書整理則交給殿下,殿下只要細心即可。”
疏雨眼巴巴的看著謝道韞,但見謝道韞說的堅定,也隻好應了下來。
她素來是嘴硬的主兒,明明還是很享受能夠在杜英身邊打轉的時光,時不時的被杜英摸一把,晚上也可以順勢擠到他懷裡,會有一種甜滋滋的感覺彌漫在心頭,只不過嘴上是堅決不能承認的。
本來就已經半推半就的被解鎖了很多羞死人的玩法,若是直接放縱杜英的話,還不知道他能整出來什麽折騰人的路子呢!
結果現在直接被謝道韞拿了這方面的工作,雖然不高興,可是也知道大娘子說的沒問題,隻好應諾。
新安公主也自無不可,她之前就是做的這方面的事,這兩日下來也算熟練工了,而且謝道韞的意思她也清楚,如今謝道韞也好,疏雨和郗道茂她們也罷,負責的其實都是關中新政在某一個方向上的落實。
在江左,關中新政想要落到實處,所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自然也需要一個絕對堅定的自己人,新安公主既沒有得到謝道韞絕對充足的信任,而且也不適合拋頭露面,因此這些工作本就不輪不到她來做,乖乖跟在杜英身邊當小秘書是唯一的選擇。
之後想要接手這些更能夠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工作,恐怕還得獲得更多的信任,同時展現出來自己的能力才行。
新安,你要努力啊!
小公主在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
杜英則看著謝道韞把整個後宅拿捏的穩穩當當,方才徐徐開口:
“你們繼續聊,殿下······”
“妾身既然已經答應謝姊姊隱姓埋名,那都督也不應以此尊稱稱呼妾身。”新安公主柔聲說道,“妾身閨名道福,母姓徐氏,願與都督以此姓名相稱。”
杜英又選擇看向謝道韞。
他是家主,但不是後宅之主,也不見得就能拿捏得到小姑娘的細膩心思,所以這個時候選擇無條件相信我家阿元。
“倒也不用使用母姓。”謝道韞微笑著說道,“殿下的閨名,在朝堂、世家之間也不是什麽秘密,因此要麽姓名皆換,要麽不換也無妨。
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殿下不刻意宣揚,自然不會有人抓住此事喋喋不休。
並且我關中上下,對人才選拔任用也是一視同仁,哪怕是司馬氏皇族子弟,若是落魄了,又或者有為官之念,一樣可以通過關中的選拔考試為官,不需要在乎自己的身份。”
司馬道福眼前一亮。
在江左,很多司馬家子弟,混的絕對不能說好。
畢竟司馬家在中朝之時,開枝散葉,子孫眾多,而南渡之後,被作為傀儡捧起來,依舊享受榮華富貴的,也就只有五馬渡江這五脈,歷經多次變亂和權力更迭,現在的皇室主體其實也還是琅琊王這一脈,其余的四脈以及其余更多陸續南下的司馬氏子弟,已經快淪落為寒門乃至庶民了。
典型的例子就是之前以寒門子弟打拚上來,作為杜英崛起的絆腳石已經塵歸塵、土歸土的梁州刺史司馬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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