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胤和袁方平皆露出肅然神情。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們也都已經明白。
歸根結底,這就是配合關中新政推行的軍事行動,他們只需要把這個計劃落實到實際就可以了。
至於能不能實施、該不該實施,那不是他們現在能夠反駁的問題。
江左世家正等著看呢,若是關中遲遲沒有動作,或者行動起來拖拖遝遝,恐怕就變成等著看笑話了。
還不等他們兩個開口, 杜英就先補充道:
“當然,方才爾等之擔憂,也在情理之中,具體應該怎麽派兵,誰帶領哪一支軍隊,你們可以繼續和參謀司商議,另外也要和謝阿羯討論,那兩千騎兵,一樣不是來吃江南草料的。”
韓胤和袁方平大喜,趕忙再次應諾。
在戰略上,參謀司一向還是靠得住的,但是在戰術上,這些愣頭青們經常會脫離實際,所以現在算是杜英敲定了戰略目標,而且也不干涉他們的戰術目標。
已經給了他們最充足的自由。
杜英則大步向外走去。
郗愔趕忙追上:
“都督,可要見一見顧長繁(顧昌表字)?”
杜英搖了搖頭:
“今天不見,明天早上。”
“這······”郗愔錯愕。
人家從建康府的刀光劍影之中跑出來,顯然現在又是帶著顧家示好之意來的,這已經是吳郡世家這些天來最積極的態度了,讓他等一晚上, 恐怕有所不妥吧?
杜英倒也沒有想要對郗愔隱瞞的意思:
“余曾經給了吳郡世家很多次合作的機會, 可是每一次他們都是猶猶豫豫, 只是派遣一少部分人前來。
原本關中的工商發展中,吳郡世家可能能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可是他們根本沒有在意這樣的機會,等到長安的市集真正繁榮起來,方才扼腕歎息。
如今余又等了他們三日,他們才後知後覺的趕來,早幹什麽去了?
時不我待,天有不測,機會若是抓不住,那可不就是別人的了麽?伯父意下如何?”
郗愔若有所思,連連點頭。
杜英:······
我是在暗示你,現在給你們京口世家一個和關中展開全面合作的機會。
甚至有可能能夠讓你們一躍成為新一代江左最強勢的世家團體,而不是和現在這般,哪一邊都能上前欺負兩下。
伯父你這般點頭,是幾個意思?
杜英無奈之下,只能一甩衣袖,折而向後院:
“有這個時間, 還不如守著自家娘子呢。伯父若是有閑暇的話, 明日可以來看望一下茂兒, 畢竟伯父也是郗家家長呢。”
郗愔訥訥望著杜英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 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一拍手:
“哎呦!”
然而院子裡哪裡還有杜英的身影?
不過杜英倒是並非只是給他這一次機會,顯然若是郗愔想明白了,明天還可以去找郗道茂。
到底是我郗家的女婿啊······郗愔心中忍不住感慨一聲。
當時讓郗曇北上關中,真是正確的決定。
至於後來的陰差陽錯,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他們夫妻恩愛,那麽誰還在乎過去的事呢!
腳步聲匆匆,是議事堂中的幾名將領飛步衝出來。
“擊鼓,聚將!”韓胤的聲音格外洪亮。
郗愔則霍然回首。
月色如水,寒風獵獵。
江邊的京口,戰鼓咚咚,鱗甲寒光,戰意衝霄漢。
——————-
鄴城。
“砰!”太原王府的門被直接撞開。
大隊的兵卒湧入府邸,不顧那些家丁的阻攔,直接向後院衝去。
一支支火把將漆黑的夜空撕裂,慕容令策馬行過太原王府,而在他戰馬的兩側,無數的士卒正分頭行動,衝入長街左右的一座座府邸之中。
慕容楷所在的太原王府,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吳王世子,爾欲何為?!”一道驚慌嘶吼從前方傳來。
長街上,十余名衣甲不全的士卒簇擁著一名年輕人逆流行來。
慕容令勒住戰馬,定睛看去,正是自己的叔叔北海王慕容納。
慕容氏以親族掌兵,以漢人掌民,涇渭分明。但是在慕容氏族群之中,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執掌兵權,大部分兵權其實還是落在為首的幾位封王和將領手中。
年輕一些的王侯,基本也都是執掌管為數不多的部曲,作為軍隊的後備指揮力量而已。
在這其中,北海王慕容納因為生性不喜歡爭執,更是沒有獲得多少兵馬,是個閑散王爺。
但是現在這偌大的長街上,逆流而上的,卻也只有這一個人。
“叔父,太原王世子犯上作亂,意欲與南蠻媾和以通敵賣國。如今陛下禦駕親征在外,我家父王坐鎮朝堂尚不得知,小侄自有平叛之責,還請叔父讓開!”慕容令朗聲說道。
這個理由,是他麾下的幕僚們經過短暫的討論就直接給出的,以至於慕容令不得不懷疑,這幫家夥早就已經盤算多時了。
而這樣的理由其實也很容易令人相信,畢竟在和關中的談判之中,慕容楷一直都積極參與,而且後來慕容楷還經常接見梁殊,至於他們兩人之間商議了什麽,太原王府對此諱莫如深,並沒有多少風聲傳來,隻說是寒暄罷了。
這怎麽可能令人相信?
雖然,作為當事人的梁殊,其實就是去和慕容楷寒暄的。
太原王府也並沒有撒謊。
但是容不得外人不對此懷疑,也就開始有一些風言風語——這背後自然也有六扇門的煽風點火。
而梁殊去寒暄的原因,本來就是為了讓外面的人心生疑竇。
再加之慕容楷在談判上的態度已經逐漸軟化——在談判之中大家相互讓步,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的,但是結合之前的種種傳聞,慕容氏家族內部也不得不開始懷疑,太原王世子是不是真的另有圖謀。
畢竟現在陛下受困於淮上,已經為眾人所知,朝堂上現在就是不是派兵救援都已經開始起了爭執,在鮮卑中高層並不是什麽秘密。
而太原王慕容恪則屯兵淮上,並沒有救援陛下的意思,反而正在加固淮北、河洛和青州的防務,儼然致陛下於不顧。
那麽太原王是不是······
鄴城所能得到的消息,本來就不全面,再加之苻黃眉坐鎮河洛,雖然沒有主動出戰,但也沒有閑著,一直在四處獵殺鮮卑斥候、營造緊張氣氛,迫使慕容恪不得不對河洛方向的關中兵馬嚴加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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