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英眼中,謝道韞的心緒顯然也是矛盾的。
既想要讓夫婿覓封侯,又擔心未來的杜英不會再是眼底這個站在自己身邊,遮風擋雨而又攜手並進的人,兩個人將會因為權力的分割,將會因為后宮的爭寵,而變得越來越陌生,以至於相互猜忌和懷疑,再不可能如同現在這樣,走在回廊下,身邊一個親從都沒有。
彼此之間挽著手,相互之間只有托付後背的信任。
謝道韞突然伸出手臂,主動摟住了杜英的脖子。
這是一向含蓄內斂,以後宅之主自居的謝道韞,從來不會有的動作。
杜英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眼眸。
星眸微潤,倒映秋水。
櫻唇微張,她輕聲說道:
“抱我。”
就像是緊繃的琴弦在斷裂之時發出的驚世絕響,一下子震撼了杜英的心。
懷中的身軀,散發著淡淡溫熱。
觸手之處是筆挺的玉背。
隔著衣服,也能夠感受到她的微微顫抖和堅持。
杜英這一次卻沒有直接動手,就像是他之前帶有欺負性質那樣抱起來郗道茂或者新安公主一樣。
相反,他先低下頭,在謝道韞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方才不慌不忙的把人抱起來。
動作雖然嫻熟,但是格外小心。
“都老夫老妻了,這讓妾身很懷疑,夫君平時都是怎麽抱幾位妹妹的。”謝道韞打趣道。
“那不一樣。”杜英回答。
“又有何不同,莫非是夫君更愛妾身一點兒?”謝道韞眨了眨眼。
杜英:······
現在眼前的阿元,就像是一隻敞開懷抱的小妖精。
火,騰地一聲燒了起來。
但是她的話,又讓杜英瞬間冷靜。
現在可不是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畢竟已經走到小樓外,動輒就會被小樓裡面的人聽去。
那幾個鬼精的丫頭,看上去在打鬧,說不定早就已經豎起了耳朵。
對於自家一個個眼尖耳朵靈而且還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家賊”,杜英心裡有數。
謝道韞肯定也明白這一點。
但是她就是故意在這裡這樣說。
狡猾的謝阿元不但要抱抱,而且還想要宣告自己不可撼動的地位。
憨厚的杜仲淵表示,我沒聽見,不好意思。
謝道韞遲遲沒有得到答覆,原本微微閉合的眼眸再一次睜開,半是疑惑,半是失落,看著杜英。
雖然自己這樣做有把他架在火上烤的嫌疑,可是又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郎,能夠更愛自己一些?
尤其是謝道韞是第一個到的,原本獨屬於她的愛,終歸是被分給了別人。
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為什麽杜英的步伐動作好像加快,就聽到歸雁和疏雨還有新安公主的驚呼。
等等,這是······
謝道韞方才眼底已經全是杜英。
無論杜英給不給一個準確地回答,其實都已經不妨礙她讓他佔據自己全部的視線。
而此時,她才恍恍惚惚的發現,頭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是除夕的墨色天空,而是小樓的雕梁畫棟。
“呀!”謝道韞被杜英一丟,落在了軟榻上。
接著,杜英欺身而上:
“疏雨,歸雁!”
“在!”兩個黑心小棉襖齊齊答應,她們還真的不知道謝道韞怎麽招惹杜英了,但是看杜英的神情,這咬牙切齒的模樣,大概是謝姊姊說了什麽讓夫君生氣的話。
小棉襖雖然黑心,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此時若是不聽號令的話,那屁股先開花的定然是她們。
夫君不舍得欺負謝姊姊,可舍得欺負她們。
“按著她!”杜英果斷下令。
自己不好回答謝道韞的問題,但是可以用最賣力的表現、用實際行動給出自己的答案。
“得令!”兩個通房丫鬟一左一右撲上去。
謝道韞滿頭問號,但是很快她的唇就被堵住了。
“嗚嗚嗚!”
熟悉的感覺泛上心頭。
她想要捶一下杜英的肩膀,可是手已經被歸雁和疏雨按住——雖然這兩個丫頭根本就沒有用力,只是做做樣子,但謝道韞卻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認命似的閉上眼,謝道韞的心中本來還有雜亂的心思,但是很快都被洶湧的潮水所淹沒。
這一刻,她也已經知道了杜英的回答。
夫君,可真是狡猾呢。
旁邊的新安公主看著這四個人格外嫻熟的動作,先是滿頭霧水,接著是瞪大雙眼。
等等,你們在做什麽?
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呢!
我······我還在軟榻的最裡面,給我一條路讓我出去好不好?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這點兒哀求也無法得到滿足了。
她只能僵硬的看著這一幕,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重合。
眼前一黑,有什麽東西甩在了新安公主的頭上。
帶著淡淡的香氣。
她抓下來一看。
哦,是謝姊姊的褻衣。
粉白色,繡著鴛鴦交頸眠,是關中的最新款。
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謝姊姊,竟然穿這個······新安公主的這個念頭才浮現出來,就有一隻手探出來。
纖細白嫩,應該是歸雁。
她摸了摸,抓到了新安公主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拽。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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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他們,都督關於世家制度的意見,不可寫的如此絕對, 誰能擔負起來引誘關中和江左之間大戰的責任?!
哪怕只是論戰,也不行!”
走在回廊上,郗道茂猶然還在和身側的女官說道。
夜色已經很深了,明月高懸。
城中回響起來稀稀落落的爆竹聲。
雖然還沒有到新的一年,但是已經有平時不喜歡晚睡的人支撐不住,草草的丟了爆竹去睡覺,提前結束今年的守歲。
身後的女官連忙答應。
“就這些吧,明天要讓他們把稿子改好,新年不停刊,這是報紙給天下百姓的承諾,不能違約。”郗道茂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鑽被窩,“若是現在管不好,無法遏製這種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寫的苗頭,早晚要釀成大禍。
報紙,固然是要報道真實,但是絕對不能有杜撰,夾雜太多的個人認知和感情。”
女官躬身告退。
郗道茂則伸了一個懶腰。
雖然加班的時間不長,但是涉及到幾家報刊的審稿、京口新設立的書院教材的編撰,這些又都牽扯到關中新政和江左世家制度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條條框框,都需要郗道茂拿主意。
以至於消耗的精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