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死亡還是當場死亡?
顧會想了想,忽然覺得對於世家來說,前者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誰知道這個過程中又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數?
說不定杜英的成功來的快,也去的快。
把這一點點臆想牢牢地按死在心裡,顧會拱手說道:
“都督所言極是,梁州世家之短視,我等當引以為戒。且屬下既出身吳郡世家如今家族和都督府之間合作頗為緊密,屬下願意去信一封,闡明都督的想法,避免家族裡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因為梁州之事對都督心生芥蒂。”
杜英笑了笑,這家夥倒是會來事:
“有勞了。”
顧會長身而起,慨然說道:
“為都督效勞理所應當!”
杜英:
說你會來事,怎麽還演上了?
殊不知在顧會的心中,其實真的已經下定決心,家族那邊如何取舍他不管,至少關中書院他是要賴著不走了。
所以幫都督分憂,真的不能說說而已。
杜英目送他離開,輕輕笑了笑,在大爭之世下,風雲變幻之際,只要自己能夠給的足夠多,那麽世家也並非牢不可破。
“都督!”韓伯、梁殊和雍瑞三人已經在門外等候。
韓伯是帶著關中後續隊伍趕來的,在這個隊伍中,老狐狸王擢屬於“有事別叫我、沒事湊熱鬧”的那種,所以主要的任務都是韓伯負責。
而梁殊之前被王猛從河北派來了關中,向杜英傳達王猛對於河北的戰略部署,之後梁殊被杜英留在關中讓他幫襯任群,把都督府新設立的監察司建立起來。
梁殊自主持通事館之後,走南闖北,也算是見識廣泛了,所以正好能夠在這件事上給任群提出一些建議。
監察司現在已經搭起來一個框架,而任群也順水推舟給了梁殊巡察梁州的任務,梁殊從關中走斜谷大道直下梁州,倒是沒有比走岐山過來、一路“遊山玩水”的杜英慢多少。
正好趕上了杜英清算梁州世家,本來就出身本地寒門的梁殊,自然也就不客氣了,配合著雍瑞對梁州各家展開清查,好一個雷厲風行。
所以現在站在門口的三個人,看上去神色各不相同。
韓伯臨時擔負起恢復民生和推行新政的任務,幾乎是要讓梁州在一夜之間完成對關中其余地方的追趕。
這其中牽扯到世家殘余、寒門和百姓,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關中新政的目的,甚至還有一些世代為世家所奴役、已經完全被世家洗腦,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乃是命中注定,甚至還對世家的些許恩賜感恩戴德的百姓,嚷嚷著要讓都督府釋放他們的家主。
這無疑讓韓伯哭笑不得,只能帶著從關中帶來的官吏以及在本地簡拔、能讀書認字的寒門子弟們走街串巷的做工作。
對此韓伯甚至還得感謝一下九品中正製的存在因為有完整的品級劃定,所以韓伯可以輕松的尋覓到那些下品的寒士,將他們拉攏到自己的隊伍中,不需要再挨家挨戶的打聽,何處有可用人才。
這一番連軸轉,讓韓伯頂著兩個黑眼圈,身子輕輕搖晃,似乎隨風就能倒。
而梁殊,則主持對世家的判決和清算,這兩日殺人和流放以及查抄的事做的都不少,紅著眼、殺氣騰騰。
至於雍瑞,既要配合梁殊的工作,又要出面幫助韓伯安撫民心,還得盡可能的為世家的殘存爭取到一線生機,當真是夾在各方之間,看似左右逢源,稍有不慎就是左右不是人,所以滿臉糾結。
三人情態,落在杜英的眼中,杜英滿意的微微頷首。
至少說明他們是真的為了梁州生計用心了的。
瞥了一眼杵在廊下慢悠悠走來走去的王擢,這老狐狸才是真的來劃水的。
不過杜英借助的也只是他對於這一片的經驗認知,尤其是王擢在秦、梁等地的鄉野民間都流竄過,對於鄉野民生的了解反而有可能在很多城中世家之上。
王擢自然是知無不言,但是別的話也不多說。
已經平安著陸、就想著混日子安度晚年的這棵老牆頭草,自然是不願意多招惹是非的。
“梁州世家的處置如何了?”杜英問道。
“回都督,初步的判決已經呈遞都督,其中判斬立決者,十有五人,具體名單屬下已帶來。”雍瑞上前一步,遞上文書,“另外流放的數百家眷,已即日啟程,前往河西和河洛等地,聽從都督府的調遣。”
杜英微微頷首,他對雍瑞的辦事效率還是滿意的,這也說明雍瑞已經徹底倒向關中這邊,不打算做牆頭草了。
果然,想要阻止一個人做牆頭草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牆拆了。
沒有了梁州世家,雍瑞也沒得猶豫了。
杜英轉而看向梁殊:
“梁州世家的處置這方面的確還得需要掾史配合,但是通事館那邊的事,可也不能放下,余還期待著能夠聽到通事館關於巴蜀的好消息。”
梁殊笑著說道:
“都督真乃神機妙算也,的確有好消息傳來,巴蜀那邊聽聞梁州變故,派人前來拜訪都督。”
“來者何人?”
“蜀中常家和王家的人。”
杜英這幾日也是細細翻看了蜀中豪族世家的信息,頓時明白,這兩個都是曾經活躍在李氏成漢朝堂上的家族。
桓溫入蜀之後,這些世家都受到重創,朝堂上的自家子弟多半都被桓溫強製遷徙到了建康府去了,其中很多人現在混得都很落魄,其中就包括常家的常璩。
據說他在建康府受到江左世家的百般刁難和排擠,現在窩在家中正在埋頭著書。
如果杜英沒記錯的話,常璩所寫的書,就是華陽國志。
在後世,華陽國志是所存最早的地方史書,為西南地區自古以來就屬於華夏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明。
以世家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中的一貫做派,這些被強製遷徙到建康府的子弟顯然讓巴蜀世家元氣大傷,但是還沒有到動搖根本的地步,現在自然依舊是蜀中大戶,且因為和桓溫之間結下來的梁子,這些巴蜀世家對於晉朝的統治自然不感冒,猶以常家和王家為甚。
杜英出現在梁州,顯然已經在傳遞出杜英圖謀巴蜀的信號。
否則杜英沒必要到這犄角旮旯來。
“巴蜀各家現在的態度如何?”杜英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