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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在河北大肆征兵、抓捕丁壯,一些遊蕩在滏水附近的六扇門士卒,“自然而然”的就被抓來滏口當兵。
之前,他們還順利的借助巡查的機會,將滏口兵馬的布防圖傳遞了出去。
誰曾想到,最近南方戰事吃緊,滏口守軍被抽調了五百人南下, 其中也有和他們一起潛伏下來的幾個同伴。
這就導致兩人屬實是勢單力薄,再加之手頭兵馬少了之後,此地的守將也不得不提高警惕、加強對士卒的約束。
且近期雙方都在盡量避免斥候交戰,鮮卑人這邊是因為自己勢力虛弱不敢逞強,而王猛那邊則是想要刻意掩藏實力。
因而兩人有新的消息想要傳遞出去也不得其法,只能期望王猛仍然會在約定的時間動手。
“如果實在不行,咱們就放上一把火,擾亂之!”假裝起夜的六扇門士卒喚作王超,是從河北逃到關中的流民, 所以他一口本地話,是幫助他和同伴們獲得信任的關鍵之一。
摸了摸刀柄,他的同伴,六扇門的張摧輕笑道:
“不得不說,胡寇的家夥什還不錯。”
慕容垂掌管河北之後,面對手頭上有限的兵馬,卻也並沒有采取和慕容儁那樣大肆征兵的做法,反而遣散了軍中的一些老弱,而盡可能的把倉庫中囤積的重甲強弩等分發到各個州府關隘。
為此,也引起了很多鮮卑貴族將領的反對,畢竟這些地方守軍、州府鄉兵,多半都是本地漢人、羯人等,被強拉的丁壯,所以他們對鮮卑人能有多少忠心,不得而知。
因此在之前鮮卑的作戰體系之中,顯然這些衣甲勁弩,都是要優先保障鮮卑騎兵和本部步卒的, 這些強拉的丁壯, 基本上就是充當炮灰,只有在歷經多次大戰之後幸存下來的丁壯,才有可能得到某個鮮卑將領的賞識,從而被劃入自家部眾之中。
可是鮮卑騎兵本來就是講究的長途奔襲、速戰速決,因此對於衣甲的需求並不高,而那些鮮卑步卒,人數不多且要盡可能跟上騎兵的衝鋒步伐,因此也是身上越輕便越好,這就導致鮮卑軍隊的整體披甲數並不是很高,哪怕他們在之前的戰鬥中繳獲了不少衣甲。
現在慕容垂將這些衣甲發放下來、武裝各地丁壯,自然會讓鮮卑貴族們心懷憂慮。
但慕容垂並無妥協之意,再加之如今的大燕國,四分五裂、風雨飄搖,顯然已經到了存亡之秋,因此這些鮮卑貴族們也知道,攝政王的這般做法也是在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換來一些丁壯的忠心。
這樣做有沒有讓丁壯們心悅誠服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是方便了王超和張摧這兩個人。
輕輕敲敲身上的鐵甲,還是很能帶來安全感的。
將一處處火堆點燃,王超看了同伴一眼, 握緊了刀。
一道道火光,把狹窄的河谷照的通透,這是給那一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潛行在河谷之中的軍隊發來的信號。
張摧卻拍了同伴一下,將從火堆之中拖出來的一根燃燒著的木條遞給他:
“傻愣著幹什麽,放火啊!”
“是誰放哨,瘋了麽?!”通明的火光把近處的幾個營帳完全籠罩住,因此傳來一聲喝罵,但是很快這罵聲就變成了驚呼。
因為一個個火把直接被甩入了營帳裡,大火很快就貪婪的吞噬著營帳,熊熊燃燒。
“敵襲!”淒厲的呼聲在“呼啦啦”的火光之中,撕碎深夜的寂靜,潺潺的流水聲在這一刹那也被壓蓋住。
無數驚慌失措的身影從營帳之中衝出來,他們之中甚至有的人還赤著上身,又或者身上的衣物還卷著火星。
身為士卒,他們的第一反應倒還是抄起來兵刃想要衝向距離營帳不遠的矮牆,顯然橫亙整個河谷的矮牆是他們眼中最能夠作為依仗的。
然而兩名甲士直接從火光之中大踏步走了出來,他們手裡提著刀,身上還是鮮卑士卒的打扮,所以正當驚慌的士卒們想要詢問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那兩名甲士毫不客氣的手起刀落,劈砍過來!
“西夷!”有人霎時發出驚呼。
西夷,是最新出現的說法。
關中王師自西而來,甚至還有可能出雁門、走雲中,從北向南進攻幽燕,所以此時的鮮卑人想要繼續用南蠻、島夷之類或新或舊,用來稱呼南渡之人的稱呼來稱關中王師,顯然不合適。
且鮮卑朝堂上,也多少抱著能夠挑唆和分裂南朝的想法,因此“西夷”這個稱呼,不知不覺之中也就變成了鮮卑士卒對於關中王師的蔑稱。
此時看著那兩個手起刀落複手起刀落,所到之處血光迸濺的甲士,鮮卑士卒們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第一反應自然就是關中王師已經掩殺了過來,他們視為屏障的那道營壘,早就已經在悄然之中失守了!
“跑啊!”
畢竟只是一群被強拉來的丁壯,披甲持刀也是丁壯而已。
所以想要讓他們在這種火光衝天、敵軍洶湧的情況下繼續為鮮卑人效死,自然是不可能的。
當一個人丟了兵刃向後跑,剩下的人也都齊刷刷的轉身,一邊撕開衣甲隨意丟棄,一邊大呼小叫、告訴那些和自己相熟的人。
再不跑可來不及了,這滏口,素來只有一條道!
“莫亂陣腳!”在後方傳來聲聲大喝,是鎮守此地的鮮卑將領帶著一隊其下部曲趕到,驅趕著那些狼狽的士卒們轉身。
“哢嚓!”也是一樣的手起刀落, 也是劈砍的一樣的人。
鮮卑部眾們手持砍刀,充當督戰隊,構成防線,堵在路上。
推攘呼喊著要往後跑的士卒們,終於逐漸平靜下來。
一道道目光看著滾落在地上的人頭,他們既沒有繼續前行,卻也沒有想要轉身後退的意思。
身前是死亡,身後是死亡,衝天的火光之中,他們不知道是前方的督戰隊更可怕一些,還是背後的關中王師更可怕一些。
久在亂世之中的普通人,也漸漸地學會了狡黠的觀望。
“隨我殺賊,斬首一級賞金十兩!”坐鎮此地的鮮卑將領察覺到了這些丁壯的猶豫,當即越眾而出,“畏縮不前者,譬如此類!”
他是慕容垂的家臣出身,滏口到底是太行之中的要衝,慕容垂縱然抽調走了此地的半數守軍,卻仍然還是把絕對信得過的親信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