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支撐謝尚鎮守兩淮,各路世家和將門皆俯首聽命的基石。
謝奕從謝尚那裡接過來鎮西將軍的頭銜,自然而然也就收攏了這一批力量。
這算是謝家的部曲了,而事實上諸葛侃他們也如此自居,之前謝玄和郗恢作為前鋒先下淮南,諸葛侃便在他們進出壽春以及圍繞壽春展開的一系列戰事中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幫助。
謝玄自然也投桃報李,依舊讓以諸葛侃為代表的這些鎮西將軍府舊部操持壽春防務,也算是讓郗恢能夠騰出手來專注於壽春的民事。
如今戰局驟起,壓力一下子來到了壽春守軍的身上,所以諸葛侃顯然也有疑惑,必須要來問一問郗恢。
這壽春,兵微將寡,大司馬若是真的來攻,如何擋得住?
總要給一個定策,哪怕是真的無計可施、死守壽春,諸葛侃也認了,畢竟鎮西將軍提拔之恩在前,而為關中王師效命之行在後,就憑借著謝奕部曲、關中王師出身這兩點擺在這裡,諸葛侃也沒有別的去處。
其麾下將領差不多也是秉持著這般想法,從朝廷到都督府,已經算是一次“跳槽”了,只不過這一次有點兒連哄帶騙的感覺,但跳了就是跳了,哪裡還有再跳一次的道理?
再加上關中新政在壽春推行以來,壽春這座曾經的邊防要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繁華起來,連帶著弟兄們的薪水也水漲船高,所以大家對於都督府還是有歸屬感的,總要對得起都督府這兩年來帶給大家的諸多好處。
郗恢緩緩說道:
“實不相瞞,大司馬最終會否進攻壽春,余也不能確定。現在余認為是不會的。
畢竟壽春的特殊地位擺在這裡,令其投鼠忌器。不是因為壽春有多麽難攻,而是因為一旦把這座城毀壞了、打殘了,想要再建起來一座壽春可沒有那麽容易。
今日的壽春,也是諸多因緣際會下的產物,時也命也。
但護軍自己也清楚,大司馬佔據兵力優勢,若是淮東戰場牽製不住其兵馬,則其隨時有可能進攻壽春。
所以余也有一個問題,若是桓豁興兵,壽春能否守住一個月?”
“一個月?”諸葛侃詫異於這個時間點。
他可不相信一旦都督府和大司馬府的全面對抗爆發,一個月就能了結,這至少是應該以年為單位的戰爭,也是真正決定天下所屬的戰爭。
郗恢強調:
“是啊,一個月。”
諸葛侃無奈,隻好先順著他的話:
“淮西兵馬可動者三到五萬,若是在淮東被牽製了一部分,那麽或有兩萬人來,堅守一個月懸之又懸,傾力而為或可一試。
或有萬余人來,那麽堅守月余,屬下敢立軍令狀。”
郗恢哈哈笑道:
“這就好!”
“可是······”
“護軍且寬心,若是一個月之後還無變化,則余會令水師前來接應北上,退守鍾離的,這壽春,便給他了。”郗恢接著說道,“此為天下之爭也,一城一地之得失,算不了什麽,守不住就守不住,日後再打回來便是!”
一句“天下之爭”,讓諸葛侃也精神一振。
他們追隨在鎮西將軍麾下轉戰的時候,所思所想,也不過只是守住腳下的這座壽春城,不給胡人窺江南下的機會,目光所及之處,也只有一條淮水。
而時至今日,天下,終於不再是什麽觸手不可及的,他們真的要開始逐鹿天下了。
諸葛侃最終沒有去問為什麽是“一個月”,拱手說道:
“願為太守驅策。”
“相互扶持吧,說不定兵荒馬亂之中還需要護軍救命呢。”郗恢打趣道。
“有屬下在,定不會讓太守有失。”諸葛侃直愣愣的回答。
郗恢也只是開個玩笑,諸葛侃當真了,反倒是給他整不會了,隻好含含糊糊的點頭應諾。
諸葛侃離去,郗恢則收起來臉上玩味的笑容,沉聲說道:
“不管桓豁來還是不來,城中的謠言都不能這樣恣肆橫行了。報刊,六扇門還有衙門巡捕都是吃乾飯的?
便是如今形勢比人強,至少郗某還在壽春,就要把這一股慌亂惶恐之風潮壓下去!”
“遵命!”一眾下屬趕忙應諾。
郗恢則徑直要下樓。
“太守何去?”一名參謀趕忙問道。
“沒有什麽比余親自到街上走一走,看望這些百姓,告訴他們余還在,與這壽春城同在,更能安撫人心的了。”郗恢回答。
“太守當小心為上,此時群狼環伺,不宜······”
郗恢的腳步沒有停留。
參謀和吏員們在後面面面相覷,最終一名參謀無奈說道:
“加派人手保護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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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郗道茂和杜英也有很長時間未曾見了。
不過見面之後,夫妻兩個也來不及一敘衷情,郗道茂正忙著帶領手下女官整理一些報刊和文書,寒暄兩句,郗道茂就又轉身工作,同時不忘開口說道:
“夫君,大司馬府似乎也掌握了一些報刊宣傳的竅門,他們發行的報紙上,或是抨擊我軍同室操戈,或是指摘朝堂滿是奸臣,林林總總,倒是頗有幾分關中報紙的風采了。”
“有,但太多。像,但不是。”杜英緩緩說道,“來的路上余也關注到了,不過大司馬府下的青州和荊州的報紙,過於鼓吹大司馬,而過分抹黑我關中都督府, 用力過度,適得其反。
這些報紙上,開口就是‘杜賊乃奸賊、惡賊、叛賊!’,知道的知道是直抒胸臆,不知道的一眼看到了還以為擱這兒潑婦罵街呢。”
郗道茂“撲哧”一笑:
“明明是罵夫君,夫君好像渾不在意。”
“在意敵人怎麽罵你,那天下需要在意的事就太多了。反倒是敵人誇你的時候,得在意一下,這說明敵人已經意識到了你的厲害並且通過這種方式調動自己手底下人的不服氣,恐怕很快就要來收拾你了。”杜英無所謂的說道,同時貼近了郗道茂。
老夫老妻了,郗道茂本來還沒反應,可是當杜英的手環在她腰上的時候,想要沒反應也不太可能了。
“夫,嗚!”
杜英堵住了她的唇。
郗道茂瞪大眼眸,驚恐的看向兩側,卻發現手底下的女官不知道什麽時候都消失了,隻留下新安公主托著下巴坐在不遠處,無聊的翻著文書,顯然根本沒打算正眼看他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