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無語,而杜英一左一右的郗道茂和新安公主不約而同的戳了他一下,惹得杜英發出酸爽的叫聲。
扶額,謝道韞還是忍不住問:
“戰場不會在荊州麽?”
看上去夫君已經對荊州勢在必得,而且並不打算動用大軍的架勢。
杜英回答:
“不會在荊州,此地已在我淮西、蜀中和南陽三路兵馬包圍之下,且朝廷此般治理荊南的方法,儼然也沒有打算利用荊州和我軍決戰,否則定然是把荊南打造成大糧倉和大兵營。
如此上好的後勤之地,朝廷沒有利用,或是因為不願意在遙遠的荊州再戰一場,又或是因為力不從心,不願或不敢把兵權下放給某個將領和荊州本地世家。
所以荊州注定了要被放棄,現在大司馬府估計也就是指望著荊州能夠再拖延我們一些時間吧。”
謝道韞明悟:
“難怪夫君當時務必要阻攔大司馬南下,哪怕夫君已經打算先解決河北的慕容垂。
大司馬若是進入荊州,則還能團結荊州的軍隊和世家,甚至號召本地民眾,但現在大司馬本人不在,荊州也是一盤散沙,便是還有能夠抵抗我軍的本事,朝廷也不敢再寄以厚望。”
荊州世家在幾次戰鬥中表現出的自私和拖後腿,以及荊州世家一直以來當反骨仔的傳統,自然讓他們很難再獲得朝廷的信任,犧牲掉他們以換取時間,說不定朝廷本就有此意。
杜英倒是沒什麽跟阿元隱瞞的,訕訕說道:
“阻攔大司馬也當時臨時針對戰局做出的研判,後續的影響也在余意料之外。”
戰場上的臨時決斷往往也都是奔著擊敗敵軍並消耗其有生力量去的,至於後續能夠帶來怎樣的影響,誰又能在那局勢變化的關頭想到那麽多?
“夫君倒是誠實。”謝道韞掩唇輕笑,“不過現在夫君直接就地休整,避免和荊州世家打遷延整個冬天的消耗戰,也是正確的。”
既然荊州戰場已經被當做了炮灰,那麽關中王師以疲憊之姿進攻荊州,很容易被荊州世家利用雪後泥濘的道路和地形拖延住。所以還不如好生休整,等深冬時節,徹底冰封,或冬去春來,冰雪消融的時候再做進攻。
盡可能的速戰速決,避免被拖住。
當然,杜英所謂的休息,也不是解甲歸田、馬放南山,這個冬天,關中王師會不斷在荊州周圍調動和操演,也是在對荊州世家施加心理壓力,只會讓自知打不過而且沒有後援的荊州世家更加惶恐和緊張。
杜英回應:
“大司馬那邊生死未卜,不過余倒是覺得臥病在床更可能一些。”
這個時代本來就是桓溫和謝安的舞台,沒有杜英的時候他們就是天命之子,所以杜英也不相信桓溫說沒就沒了。
不是誰都和慕容垂那樣,遇到了王猛這個命中注定的克星。
所以杜英也做好了未來繼續迎戰桓溫的準備,不過到時候的桓溫,恐怕不是一個人,而是有著本人的作戰指揮、謝安的後勤保障和司馬昱的正統加持,桓溫······完全體?
謝道韞亦然聯想到了這裡,歎道:
“以江左之財富、荊州和青州之兵,再加上皇權正統拉攏的人才,恐還有和都督府再決生死的機會。”
“戰場估計就會在兩淮了。”杜英緩緩說道,“兩淮為江左門戶,是朝廷和世家所必守,也的確是決戰的好地方。
只是······”
“怎麽?”謝道韞察覺到了杜英的遲疑。
杜英撓頭,這樣怎麽都會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淝水之戰,而很不幸自己是北邊的那個。
不過好在謝玄、朱序,這些最終影響了戰局的人,都在自己這邊,若是真的開戰,自己的對手會是何人?
桓溫和謝石?
這面目全非的淝水之戰啊,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不過······
杜英嘟囔一聲:
“余也不是苻堅啊。”
“什麽?”身邊和身前的三人齊齊問。
“沒什麽,有些擔心罷了。”杜英笑道。
然後便聽到新安公主的低呼:
“唔······夫,夫君。”
怎麽突然伸手進來?
杜英對著她眨了眨眼:當然是先向會稽王的女兒收點兒利息。
謝道韞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輕哼了一聲,起身:
“夫君早些休息吧,妾身先告退了。”
杜英當即坐起來:“今天余自然要伺候夫人安寢。”
“就不勞夫君費心了。”謝道韞溫聲道,“胎氣還不穩,夫君動手動腳的話······”
“我能忍。”杜英一本正經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渾然不信。而歸雁對著自家公子做了個鬼臉,護著謝道韞離開,甚至走之前還不忘叮囑抱著劍坐在門口的疏雨:
“疏雨姊姊,可不能讓公子過來。”
疏雨懵懵懂懂應了一聲。
杜英目送謝道韞離去,歎了一口氣,旁邊響起新安公主不合時宜的聲音:
“謝姊姊嫌棄你了,夫君。”
杜英低下頭,看了看左邊,新安公主渾然不覺大難臨頭,目光裡還帶著挑釁,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他撇了撇嘴,看向右邊。
辛勤的郗道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杜英懷抱裡鑽了出來,重新翻看起來桌案上的書。
這不是日常消閑,而是將要刊行的新書,有關於關中書院和關中新政的介紹和闡釋,事關關中新政的道路和理念,郗道茂萬不敢掉以輕心。
杜英環上她的纖腰,湊到她耳邊,柔聲說道:
“夜深了,休息吧。”
郗道茂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再一次蕩起波瀾,正想要說什麽,杜英已經湊了上去。
“今天的事,又沒有做完。”郗道茂半推半就,幫著杜英寬衣,輕歎道,最後越想越氣,忍不住輕輕捶了他一下,“都怪夫君。”
杜英:······
耽誤到夫人們處理政務了,我真罪該萬死。
“昏君竟是我自己。”杜英笑道。
新安公主不忿的在身後說道:
“頂多算一個妖妃,讓兩位姊姊鬼迷心竅了。”
但旋即被子一翻,她也被卷入其中。緊接著便是清脆的響聲。
看著這丫頭伏在杜英膝上,小腿兒亂蹬的樣子,郗道茂搖了搖頭,十有八九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她正想抽身而出,但直接被新安公主拽住了手。
“姊姊救我。”新安公主可憐兮兮。
但眼眸裡分明有遮掩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