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張蠔以及六扇門的鍾胖子自然最有發言權,當即張蠔朗聲說道:
“回都督,從世家和巴人各部手中拉攏到這些部曲之後,屬下就擅作主張將麾下騎兵全部拆散,委任為什長、幢將,同時也把來自於不同家族和山寨的士卒全部拆散重新編隊,由出身關中的上官帶領他們廝殺作戰。
屬下並非向都督邀功,但必須要說,在作戰之中,屬下以身作則、身先士卒,這一點其實毛將軍能夠為屬下作證。”
毛穆之無奈的點了點頭。
亂軍叢中,兩人曾經幾度對視、交錯,看著對方的衣著打扮和陣仗也能夠大概猜到對方不是主將也是核心將領,只不過陰陽差錯之下一直沒有交鋒,所以才會在方才甫一照面的時候有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
張蠔亦然對毛穆之頷首以示敬意,同時接著說道:
“余麾下兒郎受此鼓舞,也皆身先士卒,如此言傳身教之下,其麾下的將士們多半都已經清楚明白,以及能夠認可,關中王師到底是怎樣的一支軍隊。
再加上屬下所率兵馬皆是軍中精銳,雖然不是正經的軍中主簿能夠引經據典、熟讀聖人書,但是平日裡聽主簿們教導皆聽得認真,此時代為轉述種種故事,再結合自己的親身感受,倒也能夠給將士們上一課。
當然這也得益於六扇門的幫助,戰事和士卒的教育難免難以取舍,所以屬下還從六扇門那裡借了不少人過來,總算是堪堪完成了對軍中士卒的教誨。”
說罷,張蠔認認真真的對著陸唐、於談和鍾胖子等人拱手行禮。
這一番話下來,滴水不漏,把帶出來這支騎兵的陸唐以及提供幫助的六扇門都感謝了一圈,幾個人自然都頗為受用,笑眯眯的連連擺手還禮。
張蠔之父張平,作為能在河東立足並且多次左右橫跳,不亞於王擢的人物,在為人處世上自然有其靈活油滑的一面,張蠔跟在身邊耳濡目染,自然也掌握了這一手。
杜英登時笑著感慨:
“軍中以‘萬人敵’稱讚於爾,余之前還言說‘萬人敵者,所見唯有鄧伯夷,此小兒如何能當之?’,今日看來,這話當真是說錯了,不只是千軍萬馬能當之,便是這自家議事堂上的,也能當之!”
不過杜英或許說者無意,但張蠔難免緊張了一下。
能夠在戰場上和朝堂上都吃得開,這未必是都督想要見到的人才。
古往今來,帝王最忌諱的豈不正是這樣的全才?
所以這一次張蠔反倒是笑不出來了,只是鄭重一拱手,急忙找補:
“屬下方才所言也不全對,軍中仍然還是難免有很多聽信於家族的死硬之人,再加上世家和巴人也都不可能真的毫無防備的將麾下部曲托付於我,所以在軍中必然也埋伏了諸多暗子,用以監視。
目前屬下已經掌握了一些端倪,但具體是與否,恐怕還需要進一步的試探,屬下還請都督派遣六扇門協助。”
“寧州六扇門本不就聽爾調遣麽?”杜英笑眯眯的問道。
這一次,不只是張蠔冷汗直冒,鍾胖子也坐不住了,甚至於談都跟著緊張起來,當即鍾胖子大步走出來,乾脆利落的單膝跪地:
“寧州六扇門只聽令於都督!”
杜英意識到自己的話中還能夠被品味出來額外的意思,頓時有些無奈的看著緊張兮兮的手下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哪怕是無心之語,也會有人去刻意揣摩。
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孤單了吧?
其實張蠔等人實在是多慮了,對於關中都督府來說,現在並不是最艱難的主少國疑階段,而且也不是年老的皇帝面對年輕的能臣、擔心自己的子嗣無能,難以控制的階段。
如今的杜英正值壯年,只要自己不太浪,就能夠活蹦亂跳幾十年,到了那時候張蠔也都垂垂老矣,還能翻得起什麽波浪?
且君臣相伴幾十年,雖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但是終歸感情是會漸漸不一樣的,歷史上諸多忠臣由此而來。
而真的能隱忍幾十年、靜待時機的老陰比,上下五千年,又有幾個?
大概最出名的也就是這大晉朝創下基業的那一位了。
奈何司馬氏的名望、氣運,也似乎真的都被那一位給消耗乾淨了,讓這堂堂大一統王朝,混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大晉······好歹還是頂在建康府不退半步的,縱觀歷史,竟然還有南宋,甚至還有南明,看著就讓人血壓上升。
大堂上陷入怪異的寧靜之中。
杜英回過神來,看著緊張兮兮的諸多屬下,無奈的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現在不是表忠心的時候,余想要的是巴郡,如何能把巴郡收入囊中,比諸位在這裡揣摩本都督的心思來得重要。”
眾人此時也都堪堪回過味兒來,似乎自己真的是小題大做,畢竟以都督的性情,不見得真的會斤斤計較這點兒小事。
不過這也給大家心裡提個醒,以後嘴上也不能一點兒把門的都沒有,便是都督沒有這般想法,說出來之後,自己也覺得後怕,最後豈不是成了自己嚇自己?
隨著現在關中都督府的地盤越來越大, 杜英距離那個位置也已經越來越近,不管杜英願意還是不願意,也不管這些文武官吏們的心中是不是刻意的,都不可否認,雙方之間會漸漸的出現距離感,這也是由於杜英的地位上升而不可避免出現的。
古往今來,大概也沒有誰能夠妥善的處理這種距離感。
所以杜英對於仍然還能和自己沒有距離的人,更加珍惜。
——————————-
“好了好了,夫君!”新安公主無可奈何的看著笑眯眯的杜英,裹緊了被子,嘟囔道,“已經累得不得了了,你快去找疏雨姊姊。”
一邊說著,她一邊甩開杜英的手,小腿兒抬起來,踹了踹他。
疏雨正在床邊收拾衣物,杜英作為都督,自然不可能總是駐扎在犍為郡,中原和關中的消息送到成都之後還要繼續南下,所以杜英明日便動身返回成都。
桃葉也在旁邊打下手,兩個人一樣彎著腰,聽到簾幕後面的打鬧聲,本來並沒有在意,但是很快疏雨就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