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王猛和王坦之正扇風扇的舒服,甚至還互相給對方扇扇子,這樣可以讓自己扇的時候風吹不到的地方也涼快一下。
當注意到麻思的身影時,兩人對視一眼。
兩把扇子一齊向前指出,指著麻思,兩人齊聲說道:
“來,坐!”
片刻之後,麻思也盤膝坐在地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著老神在在的兩個人:
“兩位,兵臨城下了,不著急?”
“心靜,自然涼。”王坦之悠悠然說道。
王猛白了他一眼,這是我的台詞,你過分了。
王坦之則報之以微笑,這種裝比的事,不能讓你專美於前。
麻思端起來一杯水,先猛地喝了幾口,想起來什麽,又改成慢慢品。
王坦之頓時沒有感受到裝比的快感,忍不住問道:
“這麽快就涼下來了?”
麻思一攤手——杜英的這個標志性動作,這些元從舊部自然有樣學樣:
“你們兩個聰明人都不著急,那我為什麽要著急呢?都督常言道,人啊,不能皇帝不急太監急,皇帝不急,定然有他不急的道理嘛,太監可以不懂,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王坦之趕忙伸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又伸手指了指天上:
“慎言,慎言呐!刺史和余,怎能比之皇帝?”
“那都督說這句話,豈不也是······”麻思說到這裡,聲音已經越來越小,最終輕輕咳嗽兩聲,不再多說。
王猛微微一笑,自家師弟自然可以說這句話。
他現在在關中,本就比肩皇帝。
而麻思這家夥也不傻,這種話既然說出來,自有其目的,十有八九是在提點王坦之。
對於太原王氏來說,現在的確是準備興風作浪的好時機。
尤其是現在趁著其余世家飽受鮮卑人摧殘、再加上因為之前沒有及時投靠王師所以理所當然的不受待見,太原王氏在太原這一畝三分地裡,還真的可能趁亂而起。
所以麻思更是要時時刻刻讓王坦之意識到,咱們頭頂上真正的皇帝到底是誰。
王坦之臉色微沉,自然是有些不悅的,但是身為後來者,而且又出身世家,他自然知道諸如麻思這種經歷過顛沛流離、對世家絕無好感的杜英舊部,是不可能信任自己的。
他正色說道:
“都督有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就要看在座你我能不能為都督分憂了,河東戰事平定,我軍便有了安穩側翼,都督自然可以插手兩淮,甚至我們還可以自河東前往河北,為都督牽製鮮卑人。
所以鮮卑人會在河東如何興風作浪,我們現在決定不了,但是如何在未來鮮卑人離開河東的時候,給予其一個慘痛的教訓,我們或許可以規劃一下。”
說著,王坦之看了一眼麻思,眼神之中的意思,儼然是在說,我一樣在認真思索如何為都督分憂,絕不會把注意都放在自家私事上。
更何況太原王氏舉家北上、重建基業,這都是還在計劃之中的事,便是說我一心為了家族,你可有證據?
麻思卻看也不看他,似乎在思索什麽。
大概想表示,要分憂的話,就應該付諸行動。
動動嘴算得了什麽英雄?
兩個人的短暫交鋒,都落在王猛的眼中,這讓王猛不由得輕笑一聲。
這兩個家夥,或者說這兩個家夥背後所代表的兩個團體,都想要向都督證明自己,不管是為了獲得更多好處還是為了名聲。
而他們自然而然就陷入了競爭之中,必須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以獲得都督的青睞。
殊不知早就落入了杜英的算計之中。
我家師弟,雖然也沒見他是如何製衡的,但是對人心的拿捏,對人員的任用,又恰到好處。
在府衙之中,有抱團的官吏,但沒有壟斷某個府衙的官吏,來自不同派系、有著不同出身的官吏處在一個府衙之中,自然就會有意見相左之處,自然就會有爭執不下之時,然後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去證明自己是對的,或者努力去在下一次競爭之中壓過對手一頭。
這種你爭我趕、針鋒相對,既讓府衙的辦事效率被提高——一個問題都能拿出來兩套方案,成功率自然先上去了,加班多了之後,速度也跟著上去——還讓這些官吏們對都督毫無怨言。
一切都是為了證明自己而自願的。
眼前的這一場小小交鋒,便是整個都督府中無數你爭我趕的縮影。
因此王猛覺得這些人傻乎乎的很可愛。
他笑出了聲,而兩道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大概在問:
你笑什麽?
王猛當即收起來笑容,起身,嚴肅說道:
“方才文度所言在理,謀定而後動,未雨綢繆自是應當。來看沙盤!”
麻思和王坦之一躍而起,分別走在王猛一左一右,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架勢。
王猛指著沙盤說道:
“且看,鮮卑人看似在河東上躥下跳,咱們坐困孤城,徒呼奈何。但是剛剛余和文度也說過,他們缺糧,也沒有後援,蹦躂不了幾天。
一旦他們撤退,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其實我軍早就已有所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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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道韞坐在床沿上,伸手給杜英系腰帶。
杜英捏了捏她的臉。
謝道韞不滿的打開了他的手:
“磨磨蹭蹭,大好的上午都被消磨殆盡了,現在議事堂上還有不知道多少人正等著呢,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看夫君。”
不過她旋即打趣道:
“罷了,反正夫君也不在乎別人如何說如何想,不是麽?”
杜英撇了撇嘴:
“那是因為不管他們怎麽看我,都沒有辦法改變他們對我的需要,余倒是期望這些人能夠少依賴一些,好讓余有時間能陪兩位如花似玉的娘子逛逛街、吃吃喝喝,豈不美哉?”
謝道韞和郗道茂都白了他一眼。
你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要是對所有的事不管不問,怎麽可能。
“夫君明明就是忙碌的命,能偷得半日閑就不錯了。”謝道韞笑道,“快點兒過去吧,否則等會兒議事堂上就要派人來問了。”
“問什麽,還不夠煩。”杜英哼了一聲。
“所謂知足常樂,現在他們也就是問一問,等到夫君真的走到那個位置上之後,恐怕就是有人來勸諫夫君了。”謝道韞提醒道,“夫君若是不這般做的話,怕是要臭名遠揚了。”
“如此說來,那個位置也沒有什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