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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多少事》第758章 負荊請罪,自解兵權
杜英的目光掃過房曠。
  房曠以及眾多參謀們趕忙齊齊拱手告罪,而房曠鄭重說道:
  “安定大勝,屬下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請盟主責罰。”
  “現在不是責罰的時候。”杜英一揮手,“天水必然要救,就算是趕不及,也要有人去!
  所以派誰去,怎麽打,而岐山、扶風等地的兵馬是不是要調動,梁州那邊是不是要配合,都要盡快,不,現在就拿定!
  就從你,房曠開始說,每個人給出我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這個時候,余不需要質疑,不需要爭辯,只需要你們告訴我,怎麽辦?
  說好了,事成了,將功抵過,事成不了,則再論其過失!”
  杜英話音落下,議事堂內士氣為之一振。
  房曠率先急促說道:
  “涼州局勢不明,城西朱將軍部不可擅動,因此屬下認為應當以秦州刺史王擢並西戎司馬隗粹為前鋒,回援天水,而盟主親率中軍隨後,以備和仇池決戰於天水或者岐山!
  另傳令渭水,如今氐秦戰事已了,當調任將軍部,西進岐山、阻擋仇池越過天水、侵擾關中。”
  後面一名參謀緊跟著說道:
  “岐山和扶風,為長安屏障,渭水兵馬可動,此兩處兵馬萬不能動,以備不時之需!”
  接下來一名參謀腹中顯然也有定稿,直接說道:
  “梁州初定,之前雖然有公文傳來,但是也已經是四五天前,且公文上明確說梁州貧瘠,百姓安撫尚需時日,因此就算是來得及派人調遣梁州兵馬,恐怕對梁州來說,又是一次傷筋動骨。”
  梁州歸入關中的時間太短,更重要的是,王猛到底有沒有取得梁州世家的支持,尚且還是一個未知的問題。
  杜英對師兄有信心,但是也知道這個過程總歸不是一蹴而就。
  因此調動梁州兵馬,勢必要承擔梁州不穩的風險。
  “但仇池也已分兵武都、略陽,隨時可以走散關道威逼陽平關,進而逼犯漢中。”有參謀忍不住提出了異議,“所以梁州兵馬就算是不支援天水,也要出擊武都,以避免兵臨城下!”
  “既然已經抵達略陽、武都,那就不妨和我軍夾擊天水,如此一來,我軍也完全沒有必要困守岐山,並且對怎麽救援天水產生爭執。”
  參謀們七嘴八舌說起來。
  杜英沉聲說道:
  “天水求援之戰報定然也已經送往梁州,算時間,漢中那邊也應該已經收到了,所以戰還是守,王景略會做出判斷。
  而參謀司所要做的,就是考慮到最壞的打算,假如梁州兵馬只能扼守陽平關,甚至不得不撤退到漢中,那麽天水戰局,應該怎麽辦?”
  “那也要打!”對此,參謀們達成了一致。
  房曠徑直說道:
  “天水為關中西側門戶,更是涼州的門戶,扼住天水,和安定成掎角之勢,我軍才能威懾涼州,否則涼州而或是仇池,更有自成一體的底氣!”
  這個踏腳石,是必須要拿下來的。
  “事不宜遲,傳令下去,隗粹準備整兵出征,另調任渠沿渭水支援天水戰場,就算沒有梁州兵馬,王師自可成夾擊之勢!”杜英一揮手。
  眾人慨然應諾,正打算分頭行動,外面傳來稟報聲:
  “啟稟督護,秦州刺史王擢求見!”
  大堂上,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天水之戰打的如此狼狽,就是拜王擢的判斷失誤所賜。
  杜英深吸一口氣,王擢畢竟是有功的,若是自己直接要問罪,那未免有卸磨殺驢的嫌疑,所以杜英本來打算讓王擢率軍隨隗粹而行,以將功贖罪。
  畢竟王擢麾下兵馬出自天水,所以讓這些將士們回去救援自家父老,應該還是能打的。
  結果沒想到王擢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杜英仍在猶豫,房曠壓低聲音說道:
  “督護,既來之,則安之,沒有不見之理,否則只會讓秦州兵馬更加恐慌。”
  “讓他進來吧。”杜英頷首,“方才的軍令,先去落實!”
  參謀們雖然很想知道王擢能夠說些什麽,不過還是乖乖的去了,在出門的時候,他們看到了王擢的身影。
  寒冬臘月,王擢赤著上身,背後背著一根荊條,緩步行來。
  參謀們面面相覷,負荊請罪?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夠在一個公認的牆頭草身上,見到這般忠正誠懇之舉。
  不過他們也不敢多留,匆匆離去。
  而王擢一路走到議事堂前,然後單膝跪下,朗聲說道:
  “秦州刺史王擢,料敵不當,令天水處於危境,讓天水父老橫遭戰火,罪大惡極,向督護請罪!”
  杜英從議事堂中走出來,站在台階上,俯首看著跪在階前的王擢,冷聲說道:
  “天水一旦為仇池所破,則關中隨時可為戰火所覆,爾可知之?”
  “末將禦下無方,未能探查到仇池動向。”王擢緩緩說道,“因此末將自知罪孽深重,願意交出秦州兵權,以戴罪老卒之身,為王師救援天水之前鋒!”
  說罷,王擢再一次深深的拱手彎腰。
  杜英默默注視著他。
  料敵失敗,使得王師陷入被動,雖然是導致戰局惡化的主要原因,但是王擢有功不說,就算沒有功勞,其身為方面重將,也不應該拿出如此卑微的姿態。
  一時間,杜英甚至都無從判斷,王擢來這麽一出,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只是以退為進,越是表現得誠懇,杜英就越是不好直接剝奪他的兵權。
  而且王擢越是如此誠懇,他麾下的將士們自然也就越是支持他。
  一旦杜英剝奪了王擢的兵權,那麽這些秦州士卒們恐怕也會對王師有所猜忌。
  議事堂前,突然一片寂靜。
  參謀們已經四散而去,因此就剩下房曠和幾名吏員,默默看著。
  此時,房曠顯然也有點兒拿捏不定,幾次想要上前說些什麽,可是腳步微微探出,卻又頓住了。
  杜英卻先動了,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階,走到王擢的面前,看著王擢已經被凍得臉色發青,而背後的荊條更是已經在滿是傷痕的背上勒出了血痕。
  不管話說的是真是假,至少這番舉動是到位了。
  因此杜英自不能真的如王擢所請。
  他徑直伸手解開王擢背上的荊條,即使是自己不小心被刺到了,也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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