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郗恢正想要說話,身後響起傳令兵的聲音:
“啟稟將軍,水師已經返回壽春!”
謝玄頓時輕笑道:
“當真是說誰誰到。淮東的戰事,要結束了。”
郗恢好奇的瞥了他一眼:
“這麽有信心?”
“都督來了,難道你沒有信心麽?”謝玄反問,“走吧,準備去見都督。”
但傳令兵很快開口:
“將軍,都督正在向八公山而來······”
“那怎麽合適?”郗恢趕忙說道,“鮮卑人就蹲在山下,刀劍無眼······”
“都督想要來看就來吧。”謝玄無奈的擺了擺手,“身先士卒的事都做了,跑到山上來看一眼又有什麽乾系?”
對於自家姊夫,謝玄只能說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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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淝水渡口。
水師船隻已經緩緩靠上岸邊,騎兵們正匆匆下船。
在戰船上,馳騁如風的他們很難升起來安全感,只有腳踏實地才能覺得自己仍然還是這片大地的主宰。
杜英對著劉牢之一拱手,走下船。
劉牢之看著前來迎接的那些關中官吏們畢恭畢敬的向杜英行禮,頓時心生疑惑,周隨此人,只不過是一個偏將而已,能夠讓關中軍中士卒對其畢恭畢敬也就算了,自然沒理由讓關中的其余文官吏員們都用這麽大的禮數。
尤其是這些官吏還都是從關中派遣過來的,為了鞏固關中在壽春的統治,哪個不是老資歷?
而他們對周隨的恭敬,簡直就等於在明著告訴劉牢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遠沒有自己想象之中那麽簡單。
他不是周隨,而應該是比周隨位置更高的人。
任群?
而或者······關中都督,杜英本人?
杜英在碼頭上和那些吏員們寒暄幾句,看著這幾個家夥受寵若驚的神情,哭笑不得。
不過他們的心情,也能理解。
這些多半都是從當初關中盟走出來的,為首的官員正是出身蔣家的蔣好,他們的個人能力沒有那麽高,能夠被委以重任,靠的就是一個出身和忠誠,所以在壽春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來就會心中惴惴,而且郗恢和謝玄這兩個家夥也不是省油的燈,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鞭策他們乾活,盡快把關中新政落實下來,所以一個個壓力很大。
現在看到杜英親臨前線,感動之余,自然也有一種終於見到自家大腿的觸動。
當然,他們也知道,杜英來了,也不會減輕他們的壓力,畢竟謝玄和郗恢所做的每一件事本就是為了關中,而且論和都督的親疏關系,人家這兩個家夥可是正牌的小舅子和大舅子。
如何比得過?
但只要杜英站在面前,這些關中出來的官吏們,總歸是有一種心安的感覺,仿佛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這是基於杜英真的帶著他們從那小小塢堡中走出來的豐功偉績,也是基於他們如今親眼所見關中新政推行後的結果而產生信心。
杜英微笑著拱了拱手:
“千裡之外,能得見諸位,感懷甚矣。
有賴諸君守土,使鮮卑人不能越淝水半步,終保全壽春要道,也保全一方土地鄉民,保全關中與江左之道路脈絡,功不可沒!”
蔣好等人自然連連還禮稱“不敢當”。
這已經是很大的功勞了,主要做成這一點的,其實還是謝玄和郗恢兩個人,他們不過是跟在後面增磚添瓦罷了。
“余即刻前往八公山,諸位各司其職便是,待到大軍東出,還需要各方保證糧草補給,不可出差錯。”
“屬下遵命!”眾人齊聲應諾。
而那些壽春本地被選拔或者留用的官吏,雖然也知道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是何許人了,但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天高地遠,關中如今是如何從荒蕪變成繁盛的,他們並沒有親眼見過,也就無從感知這位都督到底造就了什麽樣的變革。
不過他們也一樣能夠感受到,那些關中官吏們,眼神和臉色都開始變得不一樣。
他們看上去格外的自信,甚至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振臂一呼,他們就會提著刀去八公山下和鮮卑人拚命。
但本地官吏們也知道,杜英並不會這麽做。
否則他就不是杜英了,不是那個能夠讓關中吏員們時時刻刻把他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掛在嘴邊當做榜樣的杜英了。
知人善任,本來就是一個合格的主上應該有的能力,杜英自然不可能讓文官去殺敵。
也正因此,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真的到了國破家亡的關頭,這些文官會竭盡全力、身先士卒,以報都督知遇之恩。
蔣好雄赳赳的帶著官吏們散去,杜英則行向八公山,而在他的身後,劉牢之已經疾步趕上來。
杜英的身份,已然完全暴露,所以護衛在杜英左右的陸唐和疏雨,看到劉牢之,未免都露出警惕的神色,手按刀柄、面色不善。
劉牢之神色複雜的看著隔著一層人的杜英,杜英也頓住腳步,回頭,不由得擺了擺手:
“余和少將軍憑欄縱論千古事,相談甚歡,現在下了船,少將軍還是那個少將軍,你們怕些什麽?”
陸唐這才不情不願的讓開,疏雨則仗著杜英不敢真的凶她,猶然還徘徊在杜英身側。
杜英輕輕捏了一下疏雨的臀,疏雨頓時驚訝的向一側跳開,憤懣不平的看了杜英一眼。
大庭廣眾下,她也是要面子的,也是要帶領親衛的!
杜英嘿嘿一笑,對付不同的人,得對症下藥。
劉牢之倒是沒有注意杜英和小護衛的親密動作,沉聲說道:
“不知道余應該稱呼一聲周兄,還是都督?”
“實不相瞞, 在船上時,不知敵我,故不能以真名相告。”杜英微笑著一拱手,“讓少將軍誤會了。”
劉牢之歎了一口氣:
“都督不能以誠待人,則如何能讓余亦以誠心聽都督之所言?
原本還以為都督所言,字字珠璣,現在卻覺得都督可能只是在誆騙於我而已。”
一個直腸子莽漢所說的話,自然是發自內心的。
但是一個縱橫西北、近乎可稱王的人所說的話,那就讓人懷疑其目的和真實了。
杜英淡淡說道:
“若非借‘周隨’之口說出,爾會相信?
恐怕根本不會聽我所說的是什麽吧?唯有這般,才能讓你真的去思考余之所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