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聲音,正埋頭爬坡,同時心中暗暗揣摩和思量自己命運的使者們,趕忙抬頭看去。
一隊看上去狼狽不堪的士卒被押著走出關城,一隊王師士卒已經手持陌刀嚴陣以待。
“觸犯郡公、驚擾公主,以叛國罪論處,斬首示眾,即刻實行!”一名將領高聲喊道。
話音落下,也是手起刀落。
一排腦袋直接順著山坡滾落。
其中一個腦袋直接滾到了王胡的腳下。
瞪得圓圓的,和王胡對視。
死不瞑目。
驚呼聲差點兒直接從王胡的嘴裡發出,但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倒不是因為看到首級之後害怕,而是因為王胡實際上認識這個人。
這是王家的人。
而且還是王家的家臣。
這就說明不只是常家參與到了這件事之中,王家也卷入其中。
一個家臣的命運和家族息息相關,所以如果不是得到了家族,至少是家族中的某些重要人物的暗中指使,其也沒有膽子參與到這種事裡來。
關鍵就是,這是王家的家臣······都督知道麽?
王胡僵硬的抬起頭,在人群中尋覓杜英的身影,可惜一無所獲。
都督大概已經走入劍閣,去看看那個在他的手底下根本沒有彰顯出來雄關風采的關隘。
那大概是不知道的吧,否則旁邊虎視眈眈的甲士早就已經撲上來將自己按倒在地了。
然而還不等王胡松一口氣,梁殊就帶著十余名如狼似虎的士卒趕來,隨著他伸手指了指幾個人,士卒們登時撲上去,其中就包括一顆心剛剛放回肚子裡的王胡。
王胡大驚失色,連連要喊“冤枉”,但梁殊根本不為所動,直接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那個首級,踢了一腳,陰惻惻的說道:
“難道王兄不認識這是什麽人?”
“不認識!”王胡沒有絲毫猶豫。
梁殊打量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揣摩尋覓到什麽。
梁殊的這般行徑,反倒是讓王胡微微放下心來,這說明梁殊是真的不知道,只不過在借用這種方法試探自己罷了。
所以正當王胡咬著牙打死也不承認的時候,梁殊歎了一口氣:
“這是王家的家臣,真的不認識?”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意識到自己的謊言已經被戳破的王胡,幾乎直接預見了自己的下場,所以不可自控的緩緩軟倒在地。
梁殊方才把王胡戲耍了一通,此時打量著他,臉上更帶著幾分戲謔,伸出手。
看著面前的手,王胡微微顫抖,不敢去拽,然而梁殊卻堅定地直接伸手拖住了王胡的手腕,將他拽了起來,微笑著拍了拍王胡衣服上的灰塵:
“雖然其和王家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但是說不定也是受到了小人的蠱惑,或者手中有什麽把柄為人所拿捏,不得已而為之,從而釀下了大錯。
王兄,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王胡聽著梁殊的語氣,如蒙大赦。
梁殊接著笑問:
“那王兄有沒有什麽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呢?”
王胡打了一個激靈,連忙伸手指著天說道:
“余一直都極力促成郡公和蜀中各家之間的合作,絕無二心!”
“這就好。”伸手拍了拍王胡的肩膀,梁殊微笑著說道,“等過了這劍閣,還有多多仰仗於王兄的地方,期望到時候王兄不要讓余,更不要讓郡公失望。”
“這是自然!”王胡忙不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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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閣上的風,帶著凜冽寒意。
杜英拾階而上,看著台階上還殘存著血跡。
他環顧周圍,城上已經站滿了森然戒備的士卒。
兩側的群山,和這些將士們一樣肅穆,只不過山間的狹窄關隘、羊腸小道,現在已經變成王師將士可以隨意通行的坦途。
雖然沒有在物理意義上實現天塹變通途,但是在心理上已經算是了。
而在城下,大隊的王師士卒已經越過了關城,向著遠在山腳下的村鎮殺過去。
常家的家主已經在那裡等候,而杜英攻克了劍閣,並且直截了當的殺了常琚,已經表明杜英要和常家勢不兩立的態度。
而且經過剛剛六扇門的簡單審訊以及之前就已經掌握的一些情報,可以分辨出來佔據關城作亂的這些人裡面,大多數都是常家的,其余各家多多少少都有幾個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無名屍體,以及並沒有被辨認出來身份的人,現在還在加緊排查審訊。
不過其實也不用多折騰,六扇門和杜英心裡都有數,這顯然是荊州世家派來的人。
“這些世家都有人參與其中,意圖不軌,也不知道到底是其個人或者家族之中的某些人受到了唆使,還是本身就是這些家族想要試探一下都督的深淺。”於談按著刀站在杜英的身邊,輕聲說道,“目前這些被俘虜的人嘴巴都挺硬的,若不是六扇門在此之前就已經拿到了這些人的畫像,以及在這些家中都發展了下線, 想要輕松的撬開他們的嘴巴,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六扇門很容易的滲透進去,也說明荊州世家恐怕只會比我們更加輕松。”杜英緩緩說道,“因此荊州世家直接勾結了一些世家之中說得上話的叔伯子弟更有可能,否則若是舉家之力來抗拒我軍的話,那就不應該派遣這些歪瓜裂棗過來了。”
顯然劍閣城上的這些亂賊,並沒有什麽臨陣征戰的經驗,方才打退了王師的試探進攻就大呼小叫,之後被王師的火炮劈頭蓋臉的砸過去,更是連躲避的經驗都沒有,一個個還在關城上亂跑,所以直接導致杜英剛剛入城的時候,看到了很多零散殘肢。
都是被火炮拍碎的。
因此杜英並不認為世家如果真的想要試探自己的深淺,會派遣這些沒有什麽經驗、大概也就只是容易受到蠱惑的無能之輩過來。
“不過,也不能排除世家家主和族老們早就已經知道自家子弟和荊州世家那邊眉來眼去、有所密謀,只不過他們並沒有打算拆穿而已,借助荊州世家的手來看看我軍的應對,對他們來說也合適。
這樣如果真的被我軍所懲戒,譬如現在,他們也能夠找出來很多理由推脫,證明自己完全不知情、為人所蒙蔽。”杜英接著說道,他輕輕敲著掌心,“不過這些嘛,都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