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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多少事》第1581章 布局在側翼
杜英沒有接話,在等著於談繼續說。
 於談也沒有含糊:
 “只有建康府亂起來,卻沒有直接爆發衝突,導致會稽王和謝尚書的目光始終都只能注視在對方的身上,才能適合少主在巴蜀渾水摸魚。”
 杜英滿意的笑道: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還有大司馬,其在青州也已經憋屈很久了,所以六扇門也應該努力讓大司馬嘗點兒甜頭,該配合的就暗中配合一下,讓大司馬能夠盡快和慕容儁決戰。”
 “但如今的慕容儁也只是據險而守,屬下擔心······”於談喃喃說道,若是桓溫過於輕松的戰勝了慕容儁,那麽整個青州將會納入桓溫的掌控之中。
 屆時······於談的目光下意識的投向牆壁上的輿圖,這就意味著杜英所控制的壽春、京口等地將會被從青州到荊州的一把刀直接切開,雙方都是兵馬雲集在兩頭,中間的兩淮地區兵馬不多、犬牙交錯,到時候或是大司馬先發製人,直接完全佔據兩淮,或是雙方在兩淮直接爆發一場大戰。
 至少以現在關中在壽春和京口等地存留的兵馬,還不足以抵擋桓溫的進攻。
 當然,桓溫掌控的是青州和荊州兩頭,而杜英卻不只有關中和京口這兩頭,河北一樣是重兵雲集,隨時可以南下威脅到青州的側後,王猛作為關中都督府的二號人物,其存在於河北,就代表關中至少一支主力一定集結在河北,隨時可以向四方出擊。
 杜英也伸手在巴蜀比劃了一下:
 “高屋建瓴、以威脅側翼和牽製後方,如今師兄已經做到了,就看余的了。”
 於談恍然,一旦關中王師拿下巴蜀,那麽順江而下,整個荊州都會為之震顫。
 所以杜英務必迫切而堅定的要入蜀。
 “少主寬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助少主拿下巴蜀。”於談果斷的說道。
 杜英的成功就是他這個家臣的成功,今日經過杜英這麽一點撥,於談已經意識到拿下巴蜀對於整個關中來說意味著什麽,所以更是激動異常。
 能不能壓住  大司馬、問鼎天下,現在就看這一戰了!
 杜英笑道:
 “即使是如此,六扇門行事,還是要注重方式,可以采取一些極端的手段,但是其前提是避免大規模且無謂的傷害,尤其是不能傷害到百姓,哪怕百姓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因為只要他們還是百姓,還是那樣的出身,那麽他們頂多是被世家或者其余別有用心的人煽動而混亂和難以辨別對錯,六扇門不能因此就把他們當做必須消滅的敵人,而是要想方設法把他們變成自己人。
 一定要清楚,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頓了一下,杜英忍不住又補充一句:
 “若是能夠化乾戈為玉帛,那更是天大的功勞,余也很想看看六扇門能不能做到這件事。”
 於談苦笑,想要把百姓和寒門子弟變成自己人,這並不困難,但是想要把那些所謂的敵人也變成自己人,恐怕只是憑借六扇門還有些困難。
 不過他不會拒絕杜英的提問。
 這種努力,本來就是付出的成本不高,但是一旦有所收獲那就足以賺的盆滿缽滿的那種。
 因此沒有理由不試一試。
 “至於落在這巴蜀上,巴蜀不只是巴人世家的巴蜀,也不只是漢人的巴蜀,還有巴人、氐人和羌人參與其中。
 最終如何處理和維持和這些民族之間的關系,迄今為止,都督府也只是有一些初步的規劃,頂多就是把關中的那一套原樣搬過來罷了。
 但是適用於關中的,不一定適用於巴蜀,否則就沒有‘入鄉隨俗’和‘因地製宜’這兩個說法了。”杜英的目光也落在輿圖上,他看著輿圖上星星點點的那些標注,那是在標明蜀中各個大小部落的位置。
 零散、各自為政且多半互不統屬,是這些部落的統一特征。
 “屬下明白,在此之前,六扇門就已經嘗試派人前往各處部落,看是否能夠與其商議聯絡,只不過當時以刺探其虛實為主,所提出的也只是和其通商貿易的建議。”於談緩緩說道,“當時和一些大部落商議的還算順暢  ,也因此,當聽說少主要護送少夫,哦對,長公主南下的時候,這些部落也都派出人前來參見,以示友好。
 但是現在如果貿然和這些使者或者前往部落商談是不是要讓他們全面接受關中的指揮和領導,恐怕這些人不能接受。
 蠻夷不受教化久矣,屬下也······”
 看於談一臉為難的神色,杜英歎道:
 “蜀中三方,一方不定則蜀中不定,若是不能讓這些巴人氐人下山耕作,那麽蜀中其實也面臨田地荒蕪的問題,此內憂外患也,就算是拿下巴蜀,也是為都督府平添累贅。”
 於談點頭表示明白:
 “屬下盡力而為,聯系巴人各部,先試探一下其態度。”
 看於
談臉色沉重,杜英寬慰道:
 “余會讓通事館、商部和參謀司全力配合。”
 ——————
 於談離開了,整個議事堂上已經空蕩蕩。
 唯一的一支蠟燭燃燒著,照亮了牆壁上的輿圖。
 杜英坐在影子裡,看著輿圖上的勾勒和標注,一言不發。
 腳步聲輕輕響起,疏雨一身勁裝,應當是剛剛查哨回來,環顧四周,看到了杜英孤零零的身影,她松開按著刀柄的手,在杜英身邊坐下:
 “天色已深,公子還不去休息?”
 “等你們呢。”杜英笑道,“巡查完了?”
 “嗯,無虞。”疏雨頷首。
 “那就等殿下過來吧,她估計還在忙。”杜英微微頷首,“蜀中資料文書錯綜複雜,想要從中理出來一個頭緒可不輕松。”
 疏雨雖然對於新安公主這個後來者談不上什麽好感,但是現在杜英這麽壓迫勞動力,也讓她忍不住說道:
 “夫君口口聲聲說要幫助百姓推翻頭頂上的大山,沒有想到竟然還是在壓迫人。”
 杜英搖頭:
 “有的是被迫,有的是自願,不一樣,就像余現在蹲在這裡看著輿圖,就像你們站在門口警惕戒備一樣。”
 疏雨撇了撇嘴:
 “反正公子總是有一些歪理,頭頭是道。”
 杜英還沒有說話,新安公主就甩著袖子跑了進來,提著裙子跳過門檻。
 “慢點,慢點。”杜英起身,看著新安公主的身影直接撲入自己的懷裡。
 “好累呀,夫君——”她嬌聲說道。
 “好好好,累累累。”杜英敷衍的回答,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公文都處理完了?”
 “嗯嗯。”新安公主應諾,旋即邀功似的看著他。
 杜英當即獎勵在唇上一下。
 旁邊還有疏雨看著,而且又是在議事堂上,新安公主本來根本不是這個意思,頓時漲紅了臉,打了他一下,抽身而出,拉著疏雨的手向內堂走去:
 “姊姊梳洗了沒有,要不要一起?”
 “還沒呢。”疏雨笑盈盈回答。
 “走了一天山路,太累了,泡一泡?”
 “好呀!”
 看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攜手離開,杜英趕忙追上:
 “誒誒誒,帶我一個!”
 -————————
 杜英的臉皮雖然很厚,但是面對一扇拉過來的屏風以及疏雨手中拿著的短刀,還是選擇了退卻。
 尤其是疏雨最後露出來的玩味兒的笑容,讓杜英不寒而栗,因為在露出這笑容的時候,疏雨明顯把目光向下看了看。
 杜英甚至忍不住問一句:
 “真的要這樣用自己的未來幸福做賭注麽?”
 這句話既是對杜英說的,也是對疏雨說的。
 疏雨哼了哼:
 “今天都太累了,若是放公子進來的話,恐怕少說要折騰到三更半夜了,所以公子就老老實實在外面等著吧。”
 新安公主亦然笑盈盈的表示:
 “夫君,妾身實在是無能為力呀。”
 看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兩個人,杜英沒有勉強,他是一個愛老婆的人,要尊重老婆的意思。
 當然,杜英很快就收到了安慰和補償。
 薄薄的屏風,搖曳的燭火,在朦朧之中勾勒出交錯的兩道身影。
 杜英咽了口吐沫,無聊的翻閱著公文,只不過稍稍看了一會兒,就百無聊賴的忍不住微微側頭,余光又掃到了屏風上的影子,默默的,他合上了公文,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水汽升騰、香味撲鼻。
 杜英沒有睜開眼睛,便聽到有細細的聲音在耳邊響  起:
 “這位公子好生俊俏。”
 杜英無奈:
 “洗好了?”
 新安公主應了一聲:
 “快去吧,妾身和疏雨姊姊等你。”
 這兩個小妖精······杜英很快就衝了進去。
 新安公主則看著杜英有些狼狽又急促的模樣,吃吃的笑。
 疏雨站在新安公主旁邊,正在擦洗頭髮,微笑著說道:“夫君可是很少被什麽人這般捉弄。”
 “那是因為阿元姊姊不屑於通過這種方式在穩固自己的地位,也沒有人想著能夠挑戰她的地位,以後母儀天下的這種功勞和辛苦,就都交給她了。
 而茂兒姊姊本來就是柔柔弱弱、可可愛愛的,夫君這樣調笑她還差不多。
 既然家裡沒有什麽人能夠和夫君玩這一出,那自然要本宮來了。”新安公主理所當然的說道,“就像是疏雨姊姊是貼身侍衛,日後就算是不想被妃嬪的身份所束縛,后宮女官大總管的位置肯定也是你的,溝通內外,無人能比。”
 疏雨看著她,伸手指了指屏風後面。
 示意這薄薄的屏風並不能阻擋什麽,杜英肯定都聽得清楚。看書喇
 新安公主無所謂的說道:
 “本來就是說給夫君聽的,夫君——你說呢?”
 屏風後面傳來了拍水聲,顯然是杜英表示自己知道了。
 新安公主接著一攤手:
 “所以沒必要瞞著夫君,他要是覺得不合適的話,早就已經說了。”
 疏雨翻看著桌子上的文書,問道:
 “夫君,什麽時候前往劍閣?”
 “明日下午就可以啟程。”杜英緩緩說道,“明暗兩步棋都已經開始走了,余作為明著的這步棋,也不能落後六扇門太久。
 現在南下蜀中,分做兩步走,六扇門和王師是兩步,一明一暗,而王師又分為兩路,一主一次。這一步步走下去,余相信石頭扔到水裡,也要聽到些響聲的,余現在如此大動乾戈,蜀中各地也應該有人有所動作了。”
 “是指投靠夫君?”疏雨微微皺眉,現在投靠杜英的人其實已經不少了。
 只是今天,在白水關等候的各家使者就有十幾個,至於想要從關中  尋覓到出頭之日的寒門子弟,更是不計其數,人數之多,甚至導致整個白水關內所有的民房都被住的滿滿當當,倒是讓此地平日裡窮困潦倒的百姓賺了一筆。
 當然,也得虧關中王師一向恪守不擾民的軍中律法,直接在城中空地和城外安營
扎寨,否則這些寒門子弟有可能直接被從住處攆出去,為王師騰出來空間。
 人來的雖然很多,站在一起熱熱鬧鬧,但是也很難分清這裡面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的,又有多少人只是虛與委蛇。
 半是因為杜英的新政和世家制度格格不入,而很多嚷嚷著想要為都督效勞的人,他們從小被灌輸世家制度的教育,所以畢生的追求就是讓自己的家族能夠從寒門走出來,從下品變成上品。
 所以他們的到來,只會給關中新政添亂。
 也半是因為前來的蜀中世家使者太多,基本上各說各的話,往往多有左右矛盾、恨不得先當場打一架的架勢。
 這就讓杜英心中明白,現在的巴蜀內部恐怕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分散和凌亂,各家之間也實在推選不出來一個合適的代表。
 既然現在已經是這樣的賣方市場,那杜英也不著急,並沒有向世家使者們表態,而是選擇去和王師將士們一起修繕關城。
 因此所有人都認為杜都督是愛兵如子、體貼將士,而實際上這只是杜英的幾個目的之一。
 不過這可並不代表著杜英真的不會關心自己麾下的兒郎們,他也只是在盡可能的選擇對自己有最大好處的做法而已。
 既鼓舞了士氣、表達了杜英對把白水關經營為自己行軍後方的重視程度,而且還回避了使者。
 甚至除此之外,杜英還能夠借助自己表露出來的重視,提醒和告誡周圍山中可能蠢蠢欲動的人——杜都督把白水關看的非常重要,所以要是等閑無事,不要沒事跑來試探白水關的城防是不是牢不可摧。
 就算是一時能夠攻佔白水關,又如何能夠抵擋著長安郡公、“西北王”的怒火?
 杜英麾下的兵馬,可不會因為後路被截斷就直接喪失士氣。
 恰恰相反,關中王師過往的種種戰績表明,就算是身在絕境之中,他們一樣敢打敢衝,而不會因為後路受到攻擊就直接崩潰。
 並且如果把杜英這個關中的主心骨堵在了蜀道中,那麽巴蜀將要承受關中怎樣的怒火,巴蜀各方心中還是清楚的。筆趣庫
 當初桓溫入蜀,他們沒有攔住,現在無論是杜英還是有可能因為他們的魯莽操作而要前來營救杜英的王猛入蜀,巴蜀各方也沒有那個底氣能夠攔住。
 因此,對於杜英進入巴蜀這件事,大部分的巴蜀勢力還是采取的盡可能忍讓的態度,就是因為關中王師展露出來的強悍,讓他們不得不權且如此做。
 基於此,大多數的勢力,就算是想要通過戰鬥的方式來向杜英表示自己也是不好惹的,恐怕也不會選擇白水關。
 他們只是想要示威,只是想要避免自己變成杜英的階下囚,想要爭取到一個能夠和杜英平等對話的機會,可沒有膽大妄為到認為自己能夠通過切斷白水關、切斷杜英的後路來和整個關中較量一下。
 尤其是現在通過派遣到漢中和關中的使者們,巴蜀各方也應該能夠意識到,在關中新政的體系下,杜英的存在,是主心骨,更是精神象征,但是絕對已經不是衝鋒在前、掩護在後,不可或缺的那個人了。
 關中新政推行了這些年,已經成功了匯集了天下有著相同志向和追求的人,這就意味著,即使是沒有杜英繼續帶著他們向前走,基於現在他們的成就,他們一樣可以繼續推動關中新政。
 哪怕沒有杜英。
 這些年杜英在外南征北戰,關中新政依舊被平穩順利的推動了下去,就是明證。
 所以困住一個杜英,只能引起關中的憤怒;殺死一個杜英,只會讓關中產生千千萬萬個杜英,他們會因為走在最前面那個人的死而憤怒,他們的怒火,也是巴蜀各個隻想著能夠自保求全的勢力無法招惹,同樣也不敢招惹的。
 杜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就沒有人會對白水關升起來覬覦之心,且杜
 英沒有接見任何一方的使者,也表明至少現在他並沒有下定決心要支持誰。筆趣庫
 或許外人看不清楚杜英在這其中的種種打算,但是身為杜英枕邊人的新安公主和疏雨是看的明白的。
 若不是為了完成這些目標,杜英也不會放下堆積如山的公文,跑到城頭上去和士卒們一起勞作——不同位置的人本來就應該完成不同的任務,若是把所有中高層官吏都拉到城頭上和士卒一起乾活,那誰又能完成政務呢?
 更何況這本來就不是長期的工作,而只是短期的工作,讓一群中高層官吏去完成的話,說得好聽一些是體會將士們的勞苦,說得難聽一點兒其實就是作秀。
 對於這樣的作秀,如果不是出於其余目的,杜英是不會單獨去做的。
 關中王師的將士們,本來就不是為了效忠杜英一個人而戰,杜英也不要求他們只知道聽從自己的命令,甚至形成一種盲目崇拜。
 也正是因為知道杜英的確有其余的事情要做,所以新安公主才會任勞任怨幫著杜英把剩下的工作都做完了。
 既然知道杜英此舉已經向世家們傳達了“不要亂動白水關”的信號,那麽疏雨現在的提問也是有理有據。
 杜英大概是等不來敵人了,那就只能是在等待“朋友”。
 杜英卻搖了搖頭:
 “只是說大多數的人已經因為余的行動而選擇了繼續觀望和爭取,也難以保證在剩下的人中,會有一些想要鋌而走險的,不忍看著巴蜀各方就這麽被余玩弄於股掌之中的。
 相比於那些余只要招招手就會搖尾乞憐的,余倒是對這些有可能還有膽量拚死一搏的人感興趣。”
 “巴蜀世家之中還有這樣有血性之人?”疏雨頓時提高警惕。
 不得不說,自杜英駐扎漢中之後,巴蜀各方表露出來的搖尾乞憐之姿態,已經讓都督府太多的人放松了戒備,顯然他們都認為,巴蜀中人不過如此,如杜英方才所言,招招手就會湊上來討好,以求能夠獲得都督府的支持。
 這樣的心態其實不局限在巴蜀一
 個方向上,隨著關中日益強大,這種對外的排斥和蔑視也會越來越多,逐漸取代之前在弱小時的接納和包容。
 此人心之常也。
 不過杜英倒是也沒有打算橫加干涉這樣的心態,因為構成關中勢力的仍然還是華夏民族。
 民族的友善和包容,是華夏民族自古以來的特征。
 敵人來了有獵槍,朋友來了有好酒。
 只要是真正想要虛心學習華夏文化、融入華夏文明的,從來都不會受到排斥,而那些只是想要借助華夏文化爭名奪利、竊據大統的,則終究不可能在華夏立足。
 如今的關中也不過是從一個小小的、邊緣的勢力崛起,尚且還稚嫩,關中都督府中,上層的管理者們尚且有的還年紀輕輕、充滿乾勁但缺乏經驗,就更不用說都
督府的中下層官吏了。
 他們很容易因為個人的好惡和私人的恩怨而影響到他們對於是敵是友的判斷,所以對於一些想要融入關中的不同階級或者民族的人有排斥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當他們自己的生活逐漸穩定,恩怨也就隨著富足的生活逐漸消弭,在關中新政下的華夏族群,也會更傾向於包容而不是排斥。
 一切都可以交給時間,因為這本來就是歷史的必然,杜英在這其中,與其說是在改變什麽,倒不如說是在推動什麽。
 話說回來,正是因為受到目前關中這種逐漸彌散開的排斥和輕視外來人的思想風氣影響,疏雨自然而然的也逐漸放松對巴蜀的戒備。
 杜英驟然把話題落在這上面,讓負責安保工作的她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新安公主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用睡覺了,所以倒了兩杯茶放到杜英和疏雨之間的桌案上,然後往杜英的腿上一枕,舒舒服服的假寐。
 她今天已經超額完成了工作,自然不打算摻和這種討論。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杜英緩緩說道:“無論是哪裡,都不缺少忠義之士,只不過巴蜀中人,在之前大司馬入蜀的時候,無所動作,在後來周撫掌管刺史府的時候,也無所動作。”
 頓了一下,杜英無奈的說道:
 “或許蜀中的忠義之士,也認為關中新政是正確的,所以他們歡呼雀躍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做出鋌而走險的事?
 你們身為關中的人,請不要一直把余還有關中新政當做大反派好不好?
 世家是壓在人身上的大山,而余就是劈開大山的人,並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新安公主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不過旋即被杜英伸手捏了捏臉以表示對她的小小“懲戒”。
 新安公主不滿的扭了兩下,又枕著杜英的腿乖乖睡覺,只不過小耳朵一直支棱著。
 疏雨一時半刻也分辨不出來杜英這話裡,到底是因為充滿信心,還是他只是想要表達對巴蜀各家一直以來只會當縮頭烏龜的譏諷。
 而杜英接著說道:
 “就算是蜀中有些人不願意或者不敢動手,在外,還會有一些人推動著他們之中想要動手的人來動手的。”
 疏雨愣了一下,姍姍轉過來彎子,下意識的說道:
 “荊州世家?!”
 “回答正確!”杜英打了一個響指。
 在此之前,參謀司和都督府的隨行官吏們都進行過多次分析,可以堅定的認為:
 因為青州局勢,現在大司馬的注意力肯定照顧不到巴蜀。
 而也因為大司馬被牽製在青州,所以建康府定然十分熱鬧,江左世家、皇族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大司馬插進來的那隻手攆走,並且他們還不會在這件事上齊心協力,反而會相互掣肘,避免對方成為那個最大的得利者。
 所以天下各方勢力,如今都有自己焦頭爛額的事。
 杜英全力以赴、收拾巴蜀,正是最好的時機。
 但是杜英現在的一句話,讓疏雨猛然警醒。
 這天下,還有一支力量好像已經逐漸被忽略,那就是荊州世家。
 自大司馬成功敲開建康府的大門,大司馬府的官吏們逐漸進入朝堂之後,荊州世家就從原來桓溫若即若離的合作夥伴變成了大司馬最堅定的擁躉。
 恐怕在荊州世家私下裡的宴席上,桓溫的形象也已經從“大家目前只能虛與委蛇的惡魔”變成了“我等
 當竭盡全力以支持的未來陛下”。
 在桓溫身上看到了從龍擁立之功的荊州世家,可謂是傾盡所有支援大司馬府,滾滾錢糧讓大司馬府上下震驚不已,之前還真的不知道這些天天哭窮的荊州地頭蛇們竟然會這麽有錢。
 正是因為荊州世家的支持,桓溫才有底氣發起了這一次北伐;同樣是因為荊州世家的這般毫無保留之舉動,讓各方已經自然而然的把荊州世家和桓溫混為一談。
 “荊州世家的目光,應該隨著大司馬一起落在青州才是,除此之外,我軍在壽春、許昌和南陽等地的動向也應該值得荊州世家的關注,六扇門在此之前已經篩選監視了荊州的斥候和密探不下百人。”疏雨緩緩說道,“夫君為何認為荊州世家會有閑情逸致在北方局勢這般緊張的情況下還插手巴蜀呢?”
 杜英輕聲說道:
 “因為世家是世家,大司馬是大司馬。
 荊州世家只要還是世家,那麽他們的心思,就不可能因為大司馬在青州而被完全轉移到青州。
 從來沒有被梟雄掌控和驅策的世家,從來都是世家掌控梟雄,讓梟雄站在前面充當那個光鮮亮麗卻也是最危險的角色,而世家躲在後面,悶聲發財。
 因此這也就意味著,荊州世家的心思不以大司馬攻伐目標的轉移而轉移。
 他們或許會一如既往的支持大司馬,但是他們難免會有所保留,在其余方向上暗暗用力,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避免自己被大司馬牽著鼻子走。
 在關鍵的時候,他們也能夠掏出來一個讓大司馬哪怕是舉起了刀也不得不猶豫的籌碼,也能夠在即將家破人亡的時候尋找到一個能夠暫時轉移和安置家眷、保存火種的後路。”
 “所以對於荊州世家來說,向北、向東都是敵人,向南則是蠻瘴之地,因而只能選擇巴蜀。”
 “是啊,只有巴蜀。”杜英徐徐說道。
 “夫君的南下,所牽動的,不只是巴蜀。”一直聽著的新安公主,閉著眼睛開口說道,“只要夫君所在的地方,少不得要把各方勢力都給卷進來嘍!
 因此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巴蜀會很熱鬧,六扇門大概也會忙得不可開交。”
 這話說的,信誓旦旦,而且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畢竟最近她們這些秘書女官們又要趕路,又要處理公務,人都快瘦了一圈,說什麽也不能讓其余部門清閑。
 “殿下早就意識到了?”杜英好奇的問道。
 論批改公文之類的,新安公主的確要勝過疏雨。
 但是在戰略和戰術目光上,新安公主又是弱於疏雨的,畢竟疏雨是正兒八經上過沙場的。筆趣庫

而顯然荊州世家的這些行動,更應該歸屬在戰略上,而不是內政上。
 新安公主竟然比疏雨更早意識到,杜英難免奇怪。
 孰不料新安公主晃了晃頭表示否認:
 “妾身只是憑借直覺。”
 “什麽直覺?”杜英和疏雨齊齊問道。
 新安公主施施然回答:
 “但凡是夫君所到之處,少不得是驚濤駭浪、腥風血雨。這一次南下巴蜀,巴蜀各方就差已經磕頭求著夫君搭把手了,既沒有風雨,也沒有波瀾,所以妾身自然覺得不對勁。”
 杜英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
 “還以為是戰略大師呢,原來全靠感覺。”
 “有時候感覺比經驗還要靠譜。”新安公主說道,但是她的聲音很快因為杜英對她臉蛋的拉扯而變形,“能······能抓到老鼠,不,不就是好貓嘛!”
 杜英愣了愣,低頭打量著她。
 她已經睜開了眼睛,一樣直直的看著他。
 突然,杜英大笑。
 新安公主不明就裡,杜英在笑夠了之後,撫掌道:
 “善!”
 ————————
 在白水關短暫的休整之後,杜英帶領王師進入了馬鳴閣道。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穿行在絕壁之間的棧道,旁邊甚至連護欄都沒有,有的地方是在石頭上開鑿的,只要不向懸崖下看,尚且無妨,可是有的地方卻是用木頭在絕壁上搭建起來的,人走在上面就聽到腳下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令人毛骨悚然。
 更有木頭之間存在縫隙的,就算不向外側看,只是低頭看路,也能在不經意間和萬丈深淵對視。
 當陣陣山風吹來的時候,行進在蜀道上的將士們,隻覺得背後涼意刺骨。
 尤其是每隔一段時間,難免會有士卒失足跌落山谷,發出的淒厲叫聲響徹整個山谷,也震顫著前行的每一個人的心。
 “速速通行,不得遲疑!”前面的命令一句一句傳到後面,“都督已抵達葭萌關,後軍速行!”
 杜英成功通過了馬鳴閣道,還是激勵了後面的將士。
 而當這命令傳到艱難前進的後軍輜重隊的時候,杜英已經帶著前鋒穿越同樣處於半廢棄狀態的葭萌關,臨近劍閣。
 葭萌關是曾經劉備對抗馬超的地方,也成為了這位季漢的開創者真正定鼎蜀中的轉折點,只不過因為葭萌關的側翼一樣容易暴露出來,而且從劍閣到葭萌關還要通過有“鳥道”之稱的劍閣道,所以蜀中世家一樣沒有經營葭萌關這處要衝。
 既是因為他們對於修繕荒廢已久的關口並沒有什麽興趣,在杜英崛起之前,北方已經有很久沒有誕生能夠入蜀的強悍勢力了,巴蜀世家沒必要浪費這個財力物力折騰一頓,也是因為各家顯然並不怎麽放心把自己的兵馬擺在葭萌關,然後讓其余某個世家派遣人手掩護自己的側翼。
 之前蜀中幾次本地人擁兵自重、據城而守、抗拒王師的失敗,讓蜀中世家在被迫削減自己的兵力和武備以向益州刺史府表示自己並無繼續挑戰刺史府對此地統治的意圖的同時,也逐漸喪失了在軍事方面上的信心和相互信任。
 畢竟幾次蜀中人作亂,都是因為其余世家猶豫再三、按兵不動,導致被各個擊破,因而又如何能夠讓各個世家之間在軍事上相互信任呢?
 他們現在也是守土無憂,但是想要主動搶佔遠在群山之中的這些關鍵隘口,誰都沒有信心和勇氣,更不相信自己能夠及時從其余世家那裡獲得援助。
 當杜英順利通過葭萌關的時候,看著兩側的蒼山掩映著殘破的關城,也忍不住笑著揚起馬鞭說道:
 “大好河山啊,就這般拱手讓人,那杜某又如何有不受
 之理?”
 不過當抵達劍閣之下的時候,無論是杜英,還是張玄之等隨同將佐吏員,一時間也都笑不出來了。
 只見那群山高聳如劍,直插雲霄,盤山小道蜿蜒曲折,只能夠容納一個人艱難行進,而蒼翠的林木之間,可以看到一座關城聳立,為兩座插雲青山所夾,巍峨雄壯。
 只有親眼看過劍門關的險要,才知道蜀道的艱難。
 張玄之咽了一口吐沫,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旁邊的杜英沉聲說道: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張玄之默默地閉上嘴。
 都督這一開口,自己原本醞釀的詩意便蕩然無存了。
 杜英望著劍閣,沉聲說道:
 “若是我軍正面強攻劍閣,勝算幾何?”
 張玄之趕忙回答:
 “都督,不在勝算幾何,而在我軍能承擔多大的犧牲,若是折兵損將在三四成,那拿下劍閣,還是可行的。
 當然,這也要看對面的世家能夠承擔多大的犧牲,參謀司之計算是依據之前氐人和鮮卑人的堅韌,或許蜀中世家並沒有這等本身。”
 “不要小覷敵人。”杜英搖頭,環顧四周,輕歎道,“若是以輕兵埋伏山上,矢石齊發,我軍別說是強攻關城了,怕是連這山路都進不去。”
 “奈何,如此險要之處,現在正敞開大門,迎接都督入內。”站在杜英另一側的梁殊,微微喘著氣,叉腰說道。
 “是啊,這山川形勝之地,卻不能阻擋人進入巴蜀,為何?”杜英接著問道。
 他回頭看了一眼來的路,各家的使者們跟在後面,距離已經越來越近。
 顯然這種帶有嘲諷意味的話,杜英也沒有打算當著這些使者的面說,那未免有點兒騎臉輸出的味道。
 所以杜英用這短短的時間,考校張玄之和梁殊。
 張玄之略略沉思少許,笑道:
 “劍閣雄壯,此山川險要也,然‘固國不以山川之險’,便是蜀人真的能夠控扼此處,其內相互攻訐和提防,我軍也總有
 翻越此山、攻克關隘的辦法。
 只要單純的依賴於山川,那麽就守不住這國。”
 “那固國之重點在何處?”杜英接著問道。
 這幾乎就等於開卷考試了,梁殊回答:“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也。
 蜀中之前屢屢能夠擁兵自重,卻屢屢被王師所破,因其隻得地利,卻驅策百姓、搜刮民眾,以民脂民膏為其固守之本錢,自然而然不得民心,王師所到之處,百姓簞食壺漿,擁兵自重之匪賊別無良策,唯有束手就擒。
 因此固國之重,是在人和,能夠得百姓之支持,能夠真正讓百姓心甘情願的捍衛這一片土地,並且將自己的全部錢糧都繳納
出來以支援前線的戰鬥,如此,上下一心,才能讓一支軍隊真的能立於不敗之地。”
 杜英緩緩說道:
 “話雖這麽說,但如何才能讓百姓真的為自己所用?民如水,我等為舟,水翻湧不定,舟如何能一定順水而行,且馴服此水?”
 張玄之接過話茬:
 “屬下認為,其實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到底是順水而行,還是引水而行。
 民心不定,若是一味地順水而行,那麽固然舟船能暢行無阻,但去往何方,實際上是順著河流而走的,因此最終很有可能會被河水席卷著跌落萬丈深淵。”
 梁殊忍不住歎道:
 “水無常態,從懸崖之上跌落,水還是水,仍舊能夠匯聚成一起,但是船從懸崖上跌落,可就不是船了。”
 杜英微微頷首:
 “接著說。”
 張玄之正色道:
 “若是引水而行,則水向某個方向而行,但具體如何流動,卻是修建水渠的那個人來決定的,令其曲折則曲折,令其奔流則奔流,令其傾瀉則傾瀉。
 雖然我們無從更改水的流動方向,且也期望著其能夠順利的流淌,但還是可以改變水的流動方式,令其順著我們所規劃的路線流淌,這樣或許能夠避免我們被水所吞噬,這樣也能夠讓兩岸受到水的滋潤。”
 聽張玄之說完,杜英笑道:
 “工曹的水司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杜英當然只是和張玄之開個玩笑。
 現在的張玄之,是統領參謀司最好的人選,他想要撂挑子,杜英還不見得會同意呢。
 張玄之方才所說的,也正中杜英下懷。
 杜英輕聲說道:
 “那麽水渠應該如何修築才不會讓水漫上堤壩呢?”
 “順勢而為、少變多曲。”張玄之微笑著回答。
 既應該順應潮流,還要盡可能的減少頻繁的變數以防引起不滿,與此同時還應該盡可能通過蜿蜒曲折的方式一點點的實現自己的目的,實現事務的螺旋上升。
 杜英若有所思。
 張玄之和梁殊則對視一眼,都督現在已經開始思考這些問題,顯然是為了未來能夠在天下范圍內推行關中新政而準備。
 他需要掌握一個尺度,一個能夠讓百姓們欣然接受,並且不會因此而反過來牽著都督府鼻子走的尺度。
 張玄之的回答,顯然給出了一個參考答案。
 不過他們也相信,杜英的心中應該已經有了一套想法,他只不過是需要別人的想法作為修飾。
 而杜英剛剛就把討論的重點直接落在了“民”上,倒是讓梁殊和張玄之都有些感興趣。
 作為一個未來的帝王,也是現在北方山河實際上的土皇帝,都督所考慮的竟然不是應該如何匯聚自己的權柄,而是百姓,順從百姓的想法並且引導百姓的行為。
 從古至今,百姓對於皇位上的人來說,其實只是一個用來塑造自己形象的工具罷了。
 這個工具可以是百姓,也可以是臣子。
 只要能夠讓臣子得到好處,那麽就算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樣會有一群人為皇帝陛下歌功頌德。
 司馬氏立國以來,走的就是這樣的道路,他們不但讓臣子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甚至不管他們是自願還是不自願,臣子們得到的好處甚至更在司馬氏之上,而司馬氏的皇帝,只要做的不太出格,那麽世家們就會盡可能的為其掩飾,爭取塑造出來一個垂拱而治的聖德明君形象。
 歷史上,諸如那位道君皇帝,走的也是這樣的路線,至少在那一朝,  世事的輿論也只是認為這是一位風流多才的皇帝,看到的是在他的治理下汴京城呈現出的盛世繁華,卻看不到這繁華之下湧動的狂風暴雨。
 所以說的殘忍一些,百姓對於皇帝來說,甚至都不是必須要維護的,臣子完全可以成為百姓的替代,而且只要皇帝不想要匯聚太多的權力,那麽臣子們是可以幫助陛下把上上下下都打點清楚的,皇帝真的可以實現垂拱而治。
 只不過這樣的垂拱而治下,到底是大同社會,還是藏汙納垢,那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的杜英,在都督府上下看來,顯然是不想走這條道路的,可是杜英若是想要集權的話,也不應該過分的側重於百姓,百姓手頭上掌握的力量多了,就有可能有野心家誕生,登高一呼,保不齊會掀起怎麽樣的風雨。
 而臣子們掌權,則是世家上台執政的典型,所以杜英也萬萬不可能允許這種事發生,他可以把權力下放到臣屬們身上,但是也隨時可以把權力收回去。
 對此,都督府的官吏們心知肚明,他們既然選擇跟著杜英走下去,就是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也是因為如果他們不走上關中新政這條路的話,恐怕在世家體制下更難獲得足夠的晉升空間。
 寒門子弟,可不配走到如今他們所處的位置上,一言就可能攪動整個天下的風雲。
 如今杜英顯然已經在著重考慮“民”在未來關中新政中的位置,這意味著杜英並不打算把民和臣當做維系自己統治的工具。
 那麽他打算將民當做什麽呢?
 同樣的疑問,幾乎同時在張玄之和梁殊的心中升起。
 不過他們現在並沒有細細思索的時間,因為使者們已經陸陸續續走了上來。
 走在最前面的常琚邀功似的指著遠處的劍閣說道:
 “劍閣目前在梓潼各家的掌控之下,還請都督稍事休整後,放心前行,我家家主已在劍閣之後的城鎮內設宴等候。”
 其余的使者難免都露出不忿神色,可是也沒有爭辯。看書喇
 杜英結合之前六扇門傳來的消息,心中了然。
 白水關  和葭萌關太遠而且已經近乎荒廢,所以劍閣作為現在入蜀的第一道門檻,誰先抵達劍閣並且搶佔關城,那麽誰就能成為第一個見到杜英的人。
 杜都督肯定會對第一個邀功的人印象深刻,最後保不齊就會倒向第一個人。
 常家仗著常琚拜見杜英的時間更早、收到消息的時間也更早,顯然是跑了一個第一,並且還在竭力拖延其余勢力抵達劍閣的時間,從而導致其余各家的使者對常家的這般行徑怨憤滿滿。
 不過常琚渾不在意。
 人在漢中的時候,他對杜英是不是存在更大的野心存有懷疑,但是家中回復的消息
表明,家主、族老和家臣們認為,杜英現在於河北還在和鮮卑人纏鬥,在中原仍然和大司馬對峙,其實已經是兩線開戰了,更不要說在敦煌方向上,杜英也可能會有所動作。
 所以關中憑什麽支撐起來新的戰線?
 再加上杜英表露出來的態度本來就已經很明顯了,所以家中逐漸達成共識:
 沒有什麽深層次的陰謀,杜都督只是想要進行一次武裝遊行罷了。
 既然如此,家中竭力歡迎和配合就是。
 到時候杜英快快樂樂的走,家中能夠從杜英那裡得到支持,對付世家之中不聽話的那些人也就更加順風順水。
 賓主盡歡,莫過於此。
 家中的判斷,說服了原本將信將疑的常琚,因此現在常琚屁顛屁顛的跟在杜英的後面,生怕杜英不知道,衝在最前面迎接的,正是他們常家的人。
 正是因為這種對於家族的信任,導致常琚並沒有察覺到,梁殊和張玄之偶爾投過來的怪異目光。
 杜英頷首,表示對常琚的滿意: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今日得見,名不虛傳!得賴有諸位相助,本郡公才能從容入劍閣啊!”
 常琚微笑,已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都督且寬心,過了劍閣,此去梓潼、南下成都,再無如此險要矣!”
 一邊說著,常琚一邊前行帶路。
 王師將士們隨他一起向劍閣攀爬。
 巍峨雄關,看上去也不再高不可攀。
 看書喇
 在使者之中,鷹揚將軍周楚看著那向著劍閣接近的隊伍,長長歎了一口氣。
 刺史府上下一開始還盤算著世家能夠出於“世家和新政勢不兩立”的立場,在進出劍閣的時候給杜英添堵,卻萬萬沒有想到,迎接杜英進入劍閣最積極的,反倒是這些世家。
 “引狼入室啊。”周楚喃喃說道。
 “世家是不是引火上身尚且不知道,但少將軍應當先盤算,若是世家如此積極地迎來送往,而到時候刺史府在涪水關和綿竹等地阻礙都督前行的話,會發生什麽。”周楚身側的幕僚壓低聲音提醒。
 相比於世家,刺史府這邊對於杜英這番舉措的判斷就沒有那麽樂觀了,大概是因為自周撫以降,刺史府的官吏們多半都曾經參與到過往的朝中門閥攻訐變亂之中,尤其是周撫本人還是當年王敦作亂的重要人物之一,所以對於諸如杜英這種擁兵自重的梟雄,他們又如何能放松戒備?
 從南渡至今,除了陶侃之外,幾乎所有擁兵在外的重臣都有謀反的行為,至於也曾經在陶侃之後管理荊州的庾家,借著太后的勢力,實際上形成了外戚乾政,和謀反奪權也沒有什麽兩樣。
 更不要說杜英本人根本沒有受到過朝廷的半點恩惠,甚至都沒有進過建康府,並且還直接把公主搶了作為自己的側室,迫使朝廷只能捏著鼻子給“駙馬都尉”的名號。看書喇
 可以說這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反賊。
 這樣的人,南下巴蜀,卻是為了能夠宣揚皇位、代天巡狩?
 周撫等人打死也不信。
 他們唯一需要判斷的,就是杜英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所想要達成的目標又是什麽。
 顯然杜英是想要掌控巴蜀的,只是這個掌控程度能到什麽地步,刺史府上下還沒有定論,有認為杜英現在多線開戰,入蜀也只是想要震懾一下、讓巴蜀成為關中附庸而已,也有認為杜英很有可能會直接接管整個巴蜀,強行推動關中新政。
 眾說紛紜之下,益州刺史周撫自己也沒了主見。
 上一次站隊失敗  ,讓他在站隊這件事上慎之又慎。
 因而現在周楚也遲遲沒有得到刺史府那邊明確的回復,甚至還知道刺史府之中有人在煽動著給杜英添堵,試探一下這位長安郡公到底有幾斤幾兩。
 這些人主要都是軍中的強硬派,也多半都和荊州世家、大司馬府等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無論是從他們個人的性格,還是從他們的背景出身,他們都不樂意看到杜英如此順利的進入蜀中。
 而這些人在蜀中軍隊也具有一定的影響力,是周撫平日裡也不會主動招惹的存在——看其背景就知道這算是桓溫在蜀中埋下的釘子。
 桓溫入蜀之後,因為當時的他還勢單力薄,需要獲得司馬氏的支持,所以並沒有直接大張旗鼓的獨佔巴蜀,還把周撫給送上了益州刺史的位置,以表示自己絕無割據巴蜀之意。
 然而巴蜀本來就是桓溫平定的,借助平定整個巴蜀以及後來剿滅蜀中幾次叛亂的機會,桓溫大肆向軍中安插自己人、發展眼線。
 這些,周撫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也沒有辦法奈何這些人。看書喇
 既是因為周撫本來就沒有和桓溫撕破臉的底氣,也是因為周撫初來乍到,對於軍隊的掌控力本來就不強。
 之前的蜀中叛亂,周撫率軍圍城,軍隊屢攻不克,就是這些人在從中作梗,借此機會向周撫發出警告:
 若是不和他們合作的話,那就不用想著能夠號令軍隊。
 所以現在益州刺史府中,也只是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而已,周撫並沒有實際而完全的掌握整個刺史府以及刺史府所屬的軍隊,只能利用自己的職權之便,一樣大肆安插自己人,對抗桓溫下屬們的蠶食。
 周楚的鷹揚將軍,就是這般需求之下的,周撫堅定爭取過來的。
 而同樣,為了能夠獲得軍中將領的支持,作為本地父母官的周撫,也只能對這些將領們的一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前在漢中,杜英所掌握的那一份包括周楚在內眾多犍為等地將領和世家子弟惡劣行為的消  息,就是這樣一種平衡和爭取之下的產物。
 周撫如何不知道這些人在作惡?
 但是他必須要為這些人打掩護。
 而實際上在世家制度下的大多數州郡,這種裙帶關系、利益牽連都司空見慣。
 百姓想要鳴冤也沒有去處,只能默默忍受,晉律在地方上早就已經名存實亡,本地世家的家規和牌匾,才是真正管用的東西。
 話說回來,正是因為刺史府中存在這種對抗和平衡,周楚明知道已經暗流湧動,卻也不敢主動阻止,更不敢告訴杜英。
 這樣只會暴露出來周撫對刺史府的掌控能力不足,杜英只會更加積極的分化刺史府,最終讓周撫現在好不容易維持的穩定分崩離析。
 不需要杜英抵達成都,刺史府恐怕自己就要
崩潰了。
 現在得到了幕僚的提醒,周楚心中惶然,看著前面和常琚等人有說有笑的杜英,忍不住來回踱步。
 “鷹揚將軍,從白水關到劍閣,一路暢行無阻,之後從梓潼到成都,恐怕還需要勞煩鷹揚將軍開路啊。”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周楚嚇了一跳,因為這分明是通事館掾史梁殊的聲音。
 周楚下意識的向著杜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就跟在那裡的梁殊已經不見了蹤影。
 無奈的在心中叫了一聲“陰魂不散”,周楚也只能扭過頭:
 “還請掾史放心,家父都已經安排妥當,定然不會驚擾公主和郡公。”
 “那就好。”梁殊笑眯眯的說道。
 周楚被他的笑容弄得背後發毛,硬著頭皮問道:
 “郡公正在觀察劍閣形勝,掾史怎麽有閑情雅致過來了?”
 “因為不放心啊。”梁殊緩緩說道,他的目光落在周楚身上,又回轉到旁邊的幾個周楚幕僚們身上,鋒銳如刀。
 周楚到底是跟著周撫上過戰場的,這鷹揚將軍的名號也不算很有水分,此時並未如何,但那幾個幕僚都忍不住微微低頭。
 梁殊“呵呵”笑了兩聲:
 “希望鷹揚將軍不要讓大家失望。”
 周楚連聲表示“這是自然”,梁殊這才揚長而去。
 看著梁殊離去的背影,周楚低低罵了一聲。
 旁邊的幾個幕僚們嘟囔著想要說什麽,但當周楚回頭看向他們的時候,又齊刷刷的止住了動作,一個個看上去乖巧得很。
 周楚在心中罵了一聲“一群廢物”,卻也沒有直接把自己的不滿展露出來。
 沒辦法,瘸子裡面拔將軍,蜀中大多數的人才都落入了世家的手中,還有一些為桓溫所用,周撫作為一個沒有什麽根基的外來戶,想要拉攏到人才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隨著杜英在北方崛起,不少原本只能依附於軍閥豪強、避免被世家欺壓的寒門子弟,也都有了更好的出路,紛紛北上謀生。
 這就導致周撫手底下更是人才短缺,到了周楚這裡,那就可以說得上是一句“歪瓜裂棗兩三個”,也只能幫著處理一下公文,想要讓他們出謀劃策,或者縱橫捭闔、唇槍舌劍,簡直是癡人說夢。
 現在幕僚們指望不上,杜英又似乎隨時都可能直接逼近涪水關,成都府內的局勢一樣不甚明朗,周楚並不知道周撫是不是能夠在杜英抵達涪水關、進入刺史府實際掌控的范圍之前,壓製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們。
 因此看著杜英前行的身影,心中的千萬般焦慮,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過還不等周楚開口吩咐手下的幕僚們再想想辦法,看是否能夠再做出一些挽回和補救的舉動,至少不能讓杜英直接感受到刺史府濃濃的惡意——哪怕這惡意其實只是小部分人暴露出來的。
 甚至在這一刹那,周楚惡向膽邊生,覺得既然大家不能一起向都督展現美好的一面,那就不如大家都拉胯一些,只要世家們這時候弄得不漂亮,到時候刺史府出現一些安保上的“小問題”,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
 然而就當周楚在心裡默默念叨的時候,前方劍閣,突然傳來一聲銳嘯!筆趣庫
 那不是山風的聲音,而是箭矢的破空聲!
 上過沙場的周楚下意識的高喊一聲:
 “盾牌!”
 身邊的幕僚們雖然能力不夠,但是忠誠還是靠譜的,一個個
 紛紛衝到前面,擋住周楚。
 不過周楚很快反應過來,從他所站的位置到劍閣還遠著呢,就算是最強的床弩都摸不到,所以有什麽好害怕的?
 伸手推開前面層層疊疊、遮擋住視線的幕僚和親衛,周楚一眼就看到前方的隊列已經完全散亂,關中士卒們奔走呼喊,一面面盾牌已經圍成了圈,遮擋住了原本杜英所在的位置。
 而有大隊士卒在周楚等人的左右兩側飛快向前奔走,他們手持刀劍,控制住了相顧驚慌的使者們,甚至還準確地在人群中分辨出了屬於蜀中世家的使者,把這些使者三下五除二按倒在地,任由他們怎麽掙扎呼喊,都不為所動。
 周楚等人也被甲士包圍,不過並沒有動粗。
 看著這混亂的景象,周楚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議。
 方才的假想竟然成真了?
 這些蜀中世家竟然不知死活的選擇襲擊了杜郡公?
 周楚一直擔心刺史府的那些亡命之徒們會乾的事,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先被世家實現了!
 他咧開嘴,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慶幸還是直接大笑,而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方才的箭矢,肯定是架設在城上的床弩射過來的,若是準頭好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直接取了杜英的性命。
 所以······現在那位杜郡公,還活著麽?
 一旦杜英發生什麽意外,關中王師將要展開怎樣的報復,蜀中各方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周楚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期盼杜英活著還是一死了之。
 主要是關中王師的報復,會不會是無差別的,殃及池魚的那種。
 就當周楚焦急地眺望時,身後傳來整齊的號子聲。
 幾十名關中士卒推著一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大車緩緩行到山坡下。
 與此同時,前方,箭如雨下。
 王師的弓弩手在第一時間搶佔位置,用箭矢覆蓋關城,甚至還有悍不畏死的,直接攀爬兩側的山壁,以求能夠獲得居高臨下的射界。
 而之前仿佛凝固在地上的盾牌,排成陣列,向關城的方向徐徐推進,大隊的持刀士卒,已經在盾牌後面
 整隊,他們都是輕裝持刀,顯然是先登隊伍,一面面旗幟招展舒張,上面寫滿了他們的番號和功績,表明先登的都是關中王師的精銳,無一不是戰功赫赫。
 關中王師在猝然遭受襲擊之後,竟然還能這般列陣、進退有據,周楚心中已經有數,高呼著:
 “郡公!郡公可有大礙?!我要見郡公!”
 他揮舞著雙手,就要向杜英所在的方向去。
 監視他的關中士卒們猝不及防,也只能伸手先攔住他,可是他們沒有接到直接押住周楚一行人的命令,甚至通事館的梁掾史還強調一定要善待這幾個人,所以他們也不好直接動粗。
 
雙方正推搡之間,梁殊大步走過來:
 “為何喧鬧?”
 什長趕忙跑上前壓低聲音匯報,很快周楚就看到梁殊像模像樣的把那什長批評了一頓,什長連聲應諾。
 周楚無奈的笑了笑,他自然是能夠看出來這是在演戲的。
 在漢中待了不短的時間,周楚早就知道關中體制內,文官和武將本來就互不統屬、地位高低相同。
 既然關中王師士卒已經收到了命令、以令而行,那麽通事館也沒有什麽資格橫加指責。
 不過該走過場的,周楚還是要配合,他趕忙上前兩步解釋了一下,連連表示“無妨”。
 梁殊這才揮手讓什長退下,卻並沒有讓士卒們直接撤走:
 “讓將軍受驚了,有幾個宵小之輩動用了劍閣上的床弩襲擊都督,現在劍閣已為叛賊所據,都督下令攻城,所以還請將軍退避觀摩,莫要為矢石所傷。”
 周楚試探著問道:
 “看來都督並無大礙?”
 “哈哈,都督福大命大,怎可能為小小箭矢所傷?”梁殊隨口說道。
 杜英在進入白水關的時候,就已經提高戒備,過葭萌關的時候就已經備戰待敵,現在自然更是打起十二分戒備。
 當那箭矢來的時候,杜英直接被親衛們一層又一層撲倒在地,而疏雨直接依照計劃下令展開隊列攻城,一切都行雲流水一樣。
 因此梁殊認為都督唯一的“大礙”,就是被親衛們壓著可能有點兒難受。
 “是是是,都督乃神人也,怎可為宵小之徒所傷?”周楚連忙附和,同時他的臉上笑容更加濃厚。
 若是杜英打算趁機以雷霆手段震懾蜀中世家,那麽自然就會轉而支持刺史府加強對巴蜀的管理。
 這讓原本還在擔心蜀中世家表現太好,導致杜英可能會更傾向於蜀中世家的周楚,恨不得直接抱著蜀中世家做出這樣舉動的人狠狠親上兩口。
 梁殊頷首:
 “不過都督雖然沒有受傷,卻還是不可能放過這些意圖謀害都督、謀害朝廷命官之匪寇,所以還請諸位使者在這裡好生觀看,且看看關中王師是怎麽進攻劍閣的,也讓那些懷有惡意的人們收一收心思。”
 梁殊說這話的時候不再帶有笑容,他語氣凝重,已經帶著些威脅的意味,這讓周楚和其余的使者們都打了一個寒顫,默然無聲。
 顯然杜英已經打算進行一場“殺雞儆猴”,眼前的劍閣就是這隻雞,而周楚等人就是那些猴。
 這讓他們心有戚戚焉。
 梁殊直接越過周楚,走向不遠處已經被刀劍加身的幾名使者,這其中包括最先抵達漢中參見杜英的王胡,剩下的幾個人也都是來自於蜀中世家。
 “掾史,冤枉,冤枉啊!”王胡倒也聰明,在那些士卒們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知道面對這些遵照命令而行的士卒,說什麽都沒用。
 此時看到梁殊過來,才高聲開口。
 梁殊打量著他,歎道: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王胡頓時連連表示:
 “小人······小人根本不知道會有人作亂於劍閣,大概,大概是有一些膽大妄為之徒,欺上瞞下而為,還請掾史明察!”
 同時,他的目光直接看向另外幾個低頭不語的使者,這幾個人多半都出身巴蜀世家中的主戰派或者中立派,之前就不聽從常家和王家的調遣,執意要試一試杜英的深淺,奈何在蜀中世家裡,常家和王家這兩個巨無霸同氣連枝,因此這些家族們最後也只能默認了兩家的決策。
 這可不代表著他
 們就完全認同和順從了。
 此時若想要找到最有嫌疑的人,王胡自然而然的會認為和這幾個世家有關。
 說不定他們就是陽奉陰違,一直在尋摸能夠滲透到常家和王家之中、掌控劍閣的方法。
 畢竟常家和王家為了能夠拉攏更多的世家,也為了能夠持續和益州刺史府、巴人等抗衡,對於這些世家的溫順服從,不免放松了戒備。
 沒有想到,現在竟然被這些家夥從背後捅了刀子。
 王胡怨恨的目光落在那些使者們的臉上,他們也一樣是驚惶無措。
 也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本就如此。
 “這些話,你們還是等會兒和都督說吧。”梁殊冷笑道,對於這些存有嫌疑的人,他就沒有什麽好客氣的了,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關城,“或許爾等可以期待一下,這關城很快就會被攻破。”
 王胡等人會意,現在的劍閣就是杜英宣泄憤怒的窗口,而若是沒有辦法在此處宣泄,甚至還積攢了更多的怒氣,那麽這些怒火兜兜轉轉都將會重新落在他們這些倒霉蛋兒的身上。
 恐怕腦袋就要保不住了。
 “飛來橫禍啊。”王胡苦笑,也懶得再去看那些使者們,自顧自的盤膝坐下,等待結果。
 梁殊掃了一眼那些人,走到王胡的身邊,彎下腰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王胡的臉色微微一變,又旋即咬牙,頷首。
 梁殊滿意的站直,輕輕咳嗽一聲。
 原本多半已經低下頭的使者們,此時下意識的齊刷刷看過來,他們的目光都落在起身負手的梁殊身上,又看到了臉色陰晴不定的王胡。
 這一刻,使者們的臉色也都變得不好看起來,有一種濃重的危機感從心頭升起。
 梁殊拍拍手走人。
 而王胡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等梁殊走到臨近上山道的位置時,正好遇到張玄之站在路邊,指揮士卒們奮力推動著大車,連拉帶拽的向上走。
 張玄之自己身材小小的,挽著袖子站在隊列前面,一邊喊號子一邊向上艱難邁步。
 將士們也沒有指望著張玄之
 這身子骨還能夠發揮出來多大的作用,但他站在最前面的行為,本來就發揮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身上的繩子微微一輕,張玄之詫異的側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梁殊已經站在身邊,合力拽繩子。
 張玄之笑道:
 “那幾個使者都已經搞定了?”
 梁殊回答:
 “周楚看上去如釋重負,話也說得好聽,看來刺史府那邊也是心中有鬼,而且恐怕有鬼的並不是周楚,但他絕對知道些什麽。”
 “這是使者,不好讓六扇門出面。
”張玄之皺眉回答,“不過倒是可以讓六扇門攔截一下刺史府和周楚之間的信件。”
 “這樣是否會打草驚蛇?”梁殊問。
 張玄之伸手指了指後面的大車:
 “都督都已經打算將一切都付之一炬了,還在乎打草驚蛇?余還真的沒有吃過蛇肉呢,若是能夠打出來幾條也好。”
 梁殊點頭,接著說道:
 “益州刺史府在這件事中倒是嫌疑不大,以他們和蜀中世家的關系,就算是其中的那些大司馬埋下的釘子想要參與,世家也不會給他們這一份信任。”
 張玄之輕笑道:
 “論行軍打仗, 還得是依靠這些大司馬的人,蜀中世家不用大司馬的人,真的以為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就能夠阻擋我軍?”
 “背後說不定還有荊州世家的支持。”梁殊提醒。
 “那也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爾。”張玄之搖頭說道,“荊州世家也是讓大司馬慣壞了,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殊不知若是沒有大司馬的話,他們早就已經被江左世家吞並了。
 這兩天六扇門已經在蜀中發現了荊州世家活動的蹤跡,這些人甚至連隱藏行蹤、撇清乾系都做不到,又能成什麽大事?
 希望他們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的把柄吧,否則說不定到時候都督都能夠拿著這些證據再跑到荊州去興師問罪。”
 梁殊哈哈大笑:
 “恐怕這讓大司馬知道了,要氣得半死。”
 荊州的資源本來就都在向青州傾斜,正是亟需之時,結果荊州世家還挪出來一部分在巴蜀悄悄搞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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