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殷舉大步走過來,遠遠地就向杜英招手。
他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錯。
對於殷舉和於談來說,本來好好過日子,以後肯定就能夠繼承殷存的衣缽,但是後來平地裡竄出來一個楊盤,自然而然就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一直以來,如何能夠對付楊盤都是他們想要解決的問題,可是苦於沒有辦法。
杜英的出現,自然讓他們看到了新的希望。
權力爭奪之中,最好的結果自然就是鷸蚌相爭,然後去做那個得利的漁翁。
很明顯,殷舉現在正對楊盤這個蚌無可奈何,杜英的出現無疑就是那個鷸,等兩個人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尤其最好是杜英能夠擊敗楊盤的時候,殷舉就可以架空杜英,讓杜英變成一個傀儡,而他繼續以杜陵杜氏的名義執掌塢堡、號令周邊。
不管怎麽說,杜陵杜氏放在杜陵和少陵這曾經隸屬於杜氏的一畝三分地上還是有足夠號召力的,畢竟杜氏當年的口碑也不錯——就算是口碑不怎地,總比濫殺無辜的胡人來得好吧,這本來就是一個大家相互比爛的時代。
因此殷舉在經過一夜思索之後,果斷的選擇和父親一起支持杜英。
反正杜英身邊就那麽兩個人,這就意味著杜英只要想在村寨之中站穩腳跟,就必須要依靠於他殷舉的力量,而到時候杜英地位上升,殷舉還有於談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實際上手下的這些人,不還是要聽從殷舉的調遣麽。
杜英向著殷舉問了聲早。
殷舉臉上的笑容屬實是有些燦爛,讓杜英都有些詫異。
這家夥到底是碰上什麽好事了,竟然對自己笑的這麽開心?
要知道昨天晚上殷舉和於談對自己明擺著看上去就不怎麽感冒啊,甚至要不是他們不敢直接打斷殷存,恐怕早就已經表示自己的不滿了,可是現在態度確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當真令人奇怪。
這給杜英一種狼看到了獵物的感覺。
或者準確說,是一個獵人看到了上好的獵犬。
“少主,家父已經派人召集各處頭目,等待少主會商。”殷舉說道,“因此家父特命我來邀請少主。”
杜英頷首:“昨日匆匆,還不知道村寨中的具體情況,尤其是人員編制這一塊,倒要麻煩殷叔介紹一下。”
殷舉年紀也不是很小了,才到加冠之齡的杜英稱呼他一聲“殷叔”自然也沒有什麽問題。
殷舉急忙擺手:“如此稱呼,屬下實在當不起。少主若是不嫌棄的話,稱呼屬下的表字伯揚就可以。”
別鬧了,我爹都不敢讓你直接喊叔祖,我哪敢讓你喊叔叔?到時候我爹知道了豈不是又要不給我好臉色看?更何況我還打算讓你站在前面,我在後面指手畫腳呢,你這一聲殷叔要是喊出來的話,那楊盤恐怕都會覺得你不過只是一個代言人和傀儡,扭過頭來又要對付我了,我可哪裡是他的對手喲!
你這一聲叔叔,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杜英哈哈笑道:“也好,也好,那樣的話就顯得太生硬了,倒是可能不利於你我交心,余又怎麽會嫌棄呢。”
杜英當然也沒有隨便就給自己多了一個叔叔的願望,順便也表示了一下對殷舉的信任。
至於這所謂的“交心”,到底是真的交心,還是走走過場,杜英自己也不知道,就得看這位殷叔父到底是什麽打算了。
不過杜英可以肯定的話,他絕對不會心甘情願的就把自家爹爹的一切都拱手相讓。
當然至少現在,殷舉以及於談這兩個塢堡中的中堅力量是可以為自己所用的。 王猛和任群也已經走過來,昨天晚上殷存離開之後,杜英他們就商討過明天可能會面對的危險和困難。殷存既然已經表態支持,那麽至少他們應該沒有性命之憂,除非村寨之中的其余人真的要孤擲一注,甚至不惜和殷存撕破臉皮——至少目前來看,這不可能。
那麽剩下的自然就是“狐假虎威”、據理力爭了。
現在杜英他們面對的這一群村民,顯然在根本上並沒有意識到危機實際上隨時都有可能會到來,他們猶然還沉溺在短暫的安寧之中,卻不知道外面早就風潮湧動。作為外來人,杜英他們所說的話,或許可以被指摘為危言聳聽,但是任何人都不能說是錯的,因為他們並沒有見過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自然也就拿不出來證據反駁杜英。
因此杜英實際上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但是不敗歸不敗,可想而知,村中的那些反對的聲音——不管是出於殷存平衡兩側的縱容, 還是真的如殷存所說,的確已經在多年的演變之中形成了自己的立場和力量——必然也會全力表示自己的不滿,所以勝利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到頭來最大的可能就是雙方打成平手,互相說服不了對方,形成僵局。
王猛和任群真正擔憂的,實際上也是這個。
形成僵局之後,人們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打破僵局,到了那個時候就有可能會從原本的語言衝突上升到武力衝突。可是殷存的號召力以及殷舉等人的支持,真的就能確保他們在武力衝突上依舊立於不敗之地麽,萬一對方猝然發難又會如何?
杜英今日開門見山向殷舉提出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讓他介紹一下村子中的情況,至少杜英他們得先心裡有數才行。要是殷存手中可動用的人手還不足人家的一半,這個時候好像跑路更靠譜吧?
見到王猛和任群湊上來,殷舉也就沒有再猶豫:“現在村子中這麽多人,可戰之兵實際上不過五百,這個少主亦是知道。這五百人之中,各有一百人是屬下和於兄弟帶領的,另外三百人則是由楊盤、季權等原來收攏的流民首領統帶。”
“這又是為何?”杜英眉毛微皺。
局勢果然很惡劣,不過好歹還在預料之中。
殷存面對這些人的反對卻遲遲沒有表態,恐怕也是擔心這些人在被逼迫之下鋌而走險吧?若是殷存的手中握著足夠多的兵力,那怎麽可能害怕他們。
這個老爺子一看就知道也不是一盞省油燈,猶猶豫豫,就說明他自己沒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