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將士們也注意到了那面一直未曾撤退的旗幟,頓時齊齊振臂高呼:
“萬勝,萬勝!”
他們的呼喊聲充斥著整個戰場,逐漸壓蓋下氐人的嚎叫。
刹那間,王師將士們想到了自己曾經在渭水岸邊高呼酣戰的景象、想到了自己曾經在扶風城下向著一個個墳塋慷慨發誓的景象。
如今,他們真的和氐人廝殺。
如今,從新平郡城南到涇水西岸,所有的王師將士都在廝殺。
如今,他們曾經的主將桓衝也親臨涇水戰場,而他們現在的主將杜英,就站在身後。
他們將要獲得的,只有曾經許下的勝利。
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殺敵!
在這呼聲中,王師將士們終於恍然意識到,他們此時是在進攻一個風燭殘年的勢力,而他們也並不是被所有的友軍都拋棄了,相反,他們只是在承擔著一部分任務。
還有戰鬥,圍繞著新平郡的各個方向展開。
眼前的苻生,也沒有多少人嘛!
“殺!”朱序丟掉已經卷刃的刀,從地上抄起來一支馬槊。
有點兒長,有點兒沉,應該是氐人用的。
雖然用著不甚趁手,但是現在的局面,需要的不是一刀一刀的砍過去,而是需要大開大合的砸過去,力挽狂瀾!
因此朱序雙手握著馬槊的長杆,直接掄了起來。
馬槊的槍杆砸在迎面的氐人盾牌上。
倒也沒有將盾牌砸爛,但是那氐人士卒沒想到對方竟然爆發出這麽強大的力道,連連後退。
朱序趁機欺身而上,再是一腳踹在盾牌上。
盾牌向後壓去,直接把那氐人士卒壓倒在地。
而朱序的下一腳,已經踩在了盾牌上,他對腳下隔著盾牌傳來的那一聲慘叫置若罔聞,整個人重重一踏,借助盾牌一躍而起,再撞向下一個氐人刀盾手。
“放箭!”陸唐端坐在馬背上,沉聲下令。
在渭水之戰中,他也受了傷,現在知道並不是逞強的時候,統帶好杜英身邊的百余名騎兵,在關鍵時候帶領他們向氐人發起衝擊,或者用生命為杜英斷後,才是陸唐應該做的。
雖然杜英已經讓陸唐出去獨自領軍,主要的任務也從護衛變成了為整個關中訓練一支可堪大用的騎兵,但騎兵的訓練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任務,所以陸唐現在重操舊業,以杜英的親衛自居。
面對苻生,也只有這等河西壯漢護衛在杜英的身邊,才能讓所有人放心。
真的到了要緊關頭,他的血肉之軀,也能為杜英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現在隨著陸唐一聲令下,馬背上的親衛紛紛扣動弩機。
箭矢的目標,就是前方的苻生!
率領一千多步騎突擊近乎四五倍於己的王師,苻生衝殺的很迅猛,幾乎真的做到了憑借一己之力將王師直接擊破。
但是他終歸只是一個人。
其余的氐人步騎,就算是感染於苻生的氣勢,並且同樣抱著必死之心隨同苻生而戰,但是也架不住真正的實力擺在這裡。
在這衝鋒的路上,苻生的騎兵已經折損過半——王師巨大的犧牲也不是白白付出的——至於那些步卒,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些盾牌手,還能幸存下來並且跟著苻生前進,主要是防禦比較靠譜罷了。
因此,如果不是因為苻生距離杜英實在是太近了,讓所有的王師將士都油然升起一種“要被斬將奪旗”了的無力感,再加上對於杜英和桓衝之間關系的猜忌,軍心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動搖。
親衛騎射出的箭矢讓苻生兩側的士卒們動作不由得放緩。
自苻生率眾衝殺以來第一次,他獨自一人,暴露在了箭矢、刀刃之下。
手中的長刀撥開箭矢,苻生已經能夠清晰看到杜英的面容。
杜英甚至都沒有抽出佩劍,對著他挑釁的笑了笑。
苻生更是狂怒,毀我國家、殺我將士,現在更是設下圈套,幾乎要將我置之死地。
此等漢賊南蠻,竟然還敢如此囂張,當殺之而後快!
一張大網張開,甚至還帶著魚腥味。
這是今天早上杜英才讓親衛們臨時搜集的,在漁網上還捆扎了一些刀刃和匕首。
就是為了苻生量身定做。
既然苻生近身戰鬥幾乎處於無敵的狀態,那就遠遠的控制住。
箭矢限制了苻生的行動,而幾名親衛騎拉著漁網,迎向苻生!
苻生也已經意識到對方這個定製武器的用心險惡,顧不上好幾支箭矢都直奔自己而來,雙手握住刀,凝神屏氣。
“噗噗”之聲連續響起。
這是箭矢刺入肉中的聲音。
苻生放棄了格擋箭矢,因為對於身形碩大的他來說,這些箭矢還算不得什麽,可是這張漁網,卻是真的有可能要命。
“刺啦!”
漁網眼見得已經要到苻生面前,但是苻生抓住時機探出去的刀,先挑再割,直接劃開了漁網。
無論是時間還是用力,把握的都恰到好處。
稍微晚一點、慢一點,刀也可能被漁網纏住。
漁網驟然向兩側分開。
不過苻生終究沒有來得及劃開整一張漁網。
上面捆綁的刀刃劃破了戰馬的身軀,而漁網也一起被飛奔的馬蹄直接纏住。
親衛騎們松手不及時,人都帶著從馬背上倒飛出去!
而他們的力量,也束縛著苻生的戰馬,悲鳴著向前趴倒。
苻生顯然也吃了一驚,緊急關頭,漁網從張開到他的面前,也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苻生當然不可能預料到所有的危險。
不過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從馬背上躍下去,否則戰馬驟然前傾,他也會跟著撲倒,摔一個狗吃屎。
一點寒芒閃動,幾支長槍緊跟著捅刺過來。
苻生狼狽的在地上瘋狂滾動,而之前刺在他身上的箭矢,此時也都被硬生生的壓斷,發出“哢嚓哢嚓”的清脆響聲。
而周圍的王師士卒們暗暗怎舌。
這意味著箭矢被各種方向的力道硬生生的掰斷,甚至是擰斷。
也意味著箭頭在苻生體內可能不知道進行著怎樣的扭動。
這痛苦,絕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
一直滾到了氐人士卒們的身邊,苻生才搖搖晃晃站起來。
他的身上滿是泥,可還是有鮮血湧出來,之前中箭的地方,出現了一灘又一灘的血跡。
苻生顯然也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面如金紙,也不知道是暈的,還是失血過多。
王師士氣大振,蜂擁而上。
那張張開的漁網沒有困住苻生,但是王師將士們像是另一張網,向著氐人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