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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顯然沒有打算和東南世家搞好關系。
尤其是琅琊王氏,人家的未婚妻都搶走了。
所以這倒是很符合杜英之前對於自己在桓溫心中的定位。
一個很優秀的擋箭牌。
“這是誰傳出來的消息。”杜英忍不住問了一句。
既然這牽扯到各方利益的消息能夠傳出來,就說明是桓溫打算先給杜英吹吹風,也算是試探一下杜英的反應,避免一下子撞在杜英的底線上,導致大家直接反目成仇。
謝奕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郗嘉賓。”
杜英撫掌笑道:“料也是嘉賓兄,真不愧是征西將軍的入幕之賓。”
“入幕之賓?”謝奕怔了怔,旋即大笑,“這個說法倒是形象。”
杜英亦然配合著笑了笑。
這個梗其實本來就是歷史上桓溫和郗超連夜商議軍機,結果太困了睡在一起,導致第二天早上謝安來拜訪桓溫的時候,發現郗超暈暈乎乎的從桓溫床榻的帷幕後面鑽出來,而發出的調笑。
這“賓”字,既是賓客的“賓”,也是郗超表字“嘉賓”的“賓”。
一語雙關。
不得不說,謝三叔還是有才的,這個詞簡直就是為郗超量身定做。
不過杜英的注意力很快轉移開,低聲說道:“郗嘉賓顯然是代表桓征西,在試探我們的口風。”
謝奕皺了皺眉,有些遲疑:
“這······賢侄,實不相瞞,伯父對這些彎彎繞繞的一向不懂,需要伯父做什麽,你可以盡管說,伯父自然也會如爾剛剛所言,盡己所能。”
杜英笑了笑,謝伯父當然也不是完全什麽都不懂的傻子,他說出來這句話,恰恰說明他知道前方是一個他非常不想卷入其中的政治漩渦。
他可以懂,但是他並不是非常想懂。
所以杜英需要他做什麽,他就讓杜英直說,至於自己是不是要做,那到時候他再判斷,反正是“盡力而為”,又不是必須要做到。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杜英並不責怪謝奕。
而且既然明知道未來有可能要幫著杜英和江左世家之間爭鬥,謝奕還願意表露這樣的態度,而不是直接作壁上觀,也已經非常難得。
“若是小侄成為長安太守,那麽關中盟百姓將會有真正安居樂業的機會,所以小侄必然不會推辭。”杜英斟酌說道,“到時候,謝伯父應該也會留守長安,你我分居文武,有的是攜手的機會,到時候還得承蒙謝伯父繼續照拂。”
“留守長安?”謝奕詫異,伸手指了指自己,意思顯然是詢問,確定麽?
“外有強敵環伺下,兩虎相爭,若是不能及時拿到壓倒優勢,那麽自然就會暫時達成折中方案,以共同抵抗外敵,這也符合雙方的利益。”杜英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謝奕不由得拍手:“正如此次氐人內部權爭一樣。”
“是也,到時候征西將軍和江左來人爭執不下,就不會再多爭執,不然的話,就是給涼州張氏、河北鮮卑等等各方足夠的機會。
無論是征西將軍還是王謝兩家都不會選擇將可能到手的利益拱手讓人。”杜英微笑著說道。
謝奕歎道:“不管相爭如何激烈,畢竟都是自己人,就算是暫時失敗了,日後此消彼長,不見得沒有略施小計就能奪回來的機會。
可若是讓給胡人,再從胡人的嘴裡把地盤拿回來,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幾代人的浴血廝殺,最後才打下來一個關中,便可見一斑。”
“若是當初八王之亂的時候,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又如何會有後來胡人亂我華夏的悲慘?”杜英感慨道,“倉皇南渡,說得好聽,不過就是逃難罷了。”“賢侄慎言!”謝奕登時瞪大眼睛。
南渡,南渡,這已經是晉朝以及江左世家最後的遮羞布了。
一句“逃難”,就足夠刺中皇室和世家的痛處。
杜英笑了笑,這裡又不是江左,而是關中。
自己想要說什麽,又有誰攔得住?
畢竟當初拍拍屁股走人的,是皇室,被丟下的,是關中盟這些胡塵中掙扎的百姓。
整個關中盟上下,歷經過顛沛流離的人們,誰又沒有這樣的想法?
這也是杜英帶著關中盟未來走向另一條很多人或許都不敢設想的道路的前提。
不過至少現在,杜英還是大晉在北方的“忠心擁護者”,所以杜英也果斷的岔開話題,不想要讓謝奕過早的察覺到自己的真正心思:
“伯父也已經知道氐人內亂的結果,到時候若征西將軍和江左各家爭鬥,而想要折中的話,自然就要選擇一個能夠代表雙方的人。
算而今軍中,還有誰有這個資格呢?”
“若論文官,自然是郗嘉賓,畢竟郗家還是王右軍夫人的娘家。”謝奕遲疑,“若論武將······”
“自然也就只有伯父了。”杜英微微一笑。
謝奕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知道這是事實,卻也很不想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甚至刹那間都升起了當逃兵的衝動。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官場上爭權奪利的爾虞我詐。
“到時候恐怕應該是賢侄提攜於伯父呀。”謝奕感慨。
杜英拱了拱手:“只要伯父信得過小侄,屆時你我伯侄自當共進退。”
“到時候,怕是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叫伯侄了。”謝奕看了杜英一眼。
為了確保杜英的資格和地位,桓溫顯然會更加積極地促進杜英和謝道韞之間的婚事。
杜英心裡不由得吐槽一句,其實現在改口也沒有任何問題的。
謝奕顯然想到未來可能交給自己的、完全不擅長的任務,就有些心裡發虛,所以還想和杜英說些什麽,就看到不遠處有傳令兵騎馬飛奔而來。
隨著這一路北伐,氐人節節敗退,王師繳獲的戰馬數量增多,傳令兵和斥候的配置也隨之升高,人人有馬已經是最基本的要求。
“征西將軍令,請司馬率軍向長安東南,搶佔龍首原!”傳令兵大聲說道,同時他也看到了杜英,“督護也在?那最好,將軍還令關中盟上下務必全力配合。”
杜英對著桓溫中軍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這是自然。”
謝奕當即也打起精神,朗聲笑道:
“不管之後如何,至少現在,你我伯侄先和氐人戰個痛快!”
“願附驥尾!”杜英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