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張庭堅已經能聽見有人在喊:
“繳刀不殺!”
不錯,朱序早就等待張庭堅多時了。
甚至涼州兵馬來了之後應該怎麽打,他都推演了很多次。
因為涼州兵馬來的匆忙,而且為了隱藏身形,甚至連斥候都沒有派出去多少,以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朱序便理所當然的選擇埋伏。
王師斥候早就已經在這幾日的功夫中把周圍的地形摸清楚了,設下埋伏輕而易舉。
不過讓朱序吃驚的是,他們的對手雖然急行軍並沒有什麽錯,但是顯然根本沒有做好迎戰的準備。
王師將士湧入埋伏的谷地,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涼州兵馬甚至跑的比王師都快,在王師將士追上他們之前就佔據了那處山頭。
而當王師無奈之下只能仰攻山頭的時候,原本居高臨下佔據優勢的涼州兵馬,倒是也知道一通亂箭射下來。
可是,隨著王師舉起盾牌,箭矢沒有起到多少作用,這些弓弩手甚至都停止了射箭。
什麽兩翼壓製、拋射之類的壓製方法,一概欠奉。
因此王師繼續向前進攻的時候,甚至連盾牌都不用舉起來了,至於他們前方的涼州兵馬,亂糟糟擁擠在一起,已經無法分辨兵種,只是驚呼著向山坡更高處攀爬。
山越來越陡峭,山上的人也越來越多,所以這些士卒擠在一起,就像是活靶子一樣。
不斷有涼州士卒中箭,從山坡上滾下去。
這就是朱序抵達山坡下的時候看到的景象。
“光是這些中箭摔下來的涼州人,就砸中了我們不少士卒,這也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損失了······”等在山下的一名校尉哭笑不得。
誰能想到,這些涼州士卒並不知道把山上的石頭當做滾石丟下來,但他們自己卻變成了人肉滾石,成為阻擋王師攀爬的唯一手段。
“不得不說,這些家夥爬的是真快,都說涼州人高馬大、身體好的很,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另外一名校尉也發出感慨。
說來有些丟人,他們從山谷到山坡,一路狂追,到最後甚至連盾牌都丟了,還是沒有跑過這些人。
朱序不由得歎息一聲:“涼州偏安西北久矣,曾經的能戰之軍,也都讓張祚解散掉了,若是謝艾在此,恐怕少不得一場惡戰。”
對於這個曾經名震西北的謝家將星,朱序還是有所耳聞的,甚至參謀司所制定的作戰計劃也是參考了當時謝艾所率領的涼州兵馬的實際戰績,畢竟這也是近些年來除了王擢之外,涼州兵馬少有的戰績。
雖然參謀司對於涼州兵馬的真實能力已經進行了下調,但是沒有想到,真正的涼州兵馬,簡直都配不上“不堪一擊”這個詞。
“若是謝艾將軍在此,那麽他們到底是來進攻誰的,恐怕還得兩說。”一名校尉笑道,“咱家督護,怎麽說也是謝家的女婿。”
而另一名校尉抬頭看了一下無比順利的戰局,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這些涼州人,大概也是因為急行軍而來,人困馬乏,猝然遇到埋伏,慌亂之下,也情有可原。”
眾人相顧無言。
為了不讓自己的戰功看上去來的實在是太容易,而給對手找理由解釋,也是人生難得的閱歷了。
“喊話,讓張庭堅投降。”朱序徑直說道,“速速把此地戰況稟報督護,就說卑職一定在半個時辰之內結束戰鬥!”
傳令兵應諾而去。
“將軍,快看!”突然有人喊道。
朱序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山坡上,張庭堅的旗幟已經降了下來,而大批逃竄的涼州士卒紛紛停止了腳步,丟掉了手中的兵刃——甚至很多人本來就是一路空手而跑。
這就······投降了?
朱序頓時愣住了。
拳頭打在蘆絮上的感覺,大抵如此吧。
朱序很快回過神來:
“把剛剛跑出去傳信的人喊回來,告訴督護,不需要半個時辰,戰鬥已經結束了。”
頓了一下,朱序提著刀向山坡上走去:
“且隨我去看看,這張庭堅,到底是怎麽打的仗!”
這仗打的,讓朱序無比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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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見到張庭堅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因為就在這兩個時辰之中,氐人守衛南門的將領苻雅率領一支輕騎殺出來,甚至曾一度突破王師的阻攔,意欲向西而去。
顯然氐人也已經提前知道了涼州兵馬趕到的消息。
不過杜英也早有布置,他親自坐鎮城東,而桓衝率領騎兵對苻雅圍追堵截。
桓衝麾下的騎兵是王師為數不多的精銳,其中還包括前鋒謝奕的麾下,長安後來派兵給大軍補充兵力的時候,謝奕把休息過的麾下騎兵也盡數派了過來。
震懾長安,謝奕依靠自己腰間的刀和六扇門就可以了。
動用騎兵,陣勢太大,反而沒有必要。
而苻雅率領的騎兵,卻是氐人剩下全部騎兵,雖然一個個也都懷有一腔熱血,但是或是年輕、或是年邁,都是苻雄率軍出擊的時候,挑選剩下的。
因此桓衝和苻雅一照面,立刻就分出了高下。
苻雅最終率領十余名騎兵逃了回去,也是他對戰場局勢足夠敏感了,否則的話,恐怕少不得全軍覆沒。
這麽一耽誤,張庭堅被送過來的時間自然也就拖延,畢竟王師不確定氐人是不是還有余力組織下一次進攻,若是押送張庭堅穿越城南或者城北狹窄之處的時候再次遇到氐人的突襲,那豈不是等於主動把張庭堅送到了他們的手中?
而且氐人如此快速的反應,也讓杜英意識到,在周圍的原野之中,應該還遊蕩著很多氐人斥候,所以王師輕騎配合精銳斥候也全面出擊,這兩個時辰之中,安定方圓五裡地內,爆發了無數小規模激戰。
氐人斥候畢竟沒有後援,基本被清掃乾淨。
“直接活捉張庭堅,你們可是好大的本事啊!”杜英站在營寨門口,親自迎接押送張庭堅的朱序。
畢竟是張祚的兒子,關乎到關中的涼州戰略,所以朱序也不敢大意。
看到朱序悶悶不樂的樣子,杜英也知道他對這樣的對手很失望,所以忍不住打趣道:
“來犯涼州兵馬,足有六七千,而我軍只有三千,以三千抓六千,就算是六千頭豬,那也得抓多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