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導演,您能詳細解釋一下與北野武導演的賭約嗎?您二位是在嘔氣嗎?”
第二天下午的記者招待會上,相當大一部分問題圍繞《壞孩子的天空》《移動迷宮》之間的賭約。
北野武有個習慣,不管怎麽鬼混,晚上一定回家。
昨天半夜離開小野寺時,守候的記者一擁而上,大嘴巴的荒木經惟直接將二人打賭的事說了:“從周六開始就兌現賭約。”
記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第二天一早各大報紙娛樂版頭條都是王者之戰、巔峰絕殺之類的唬人標題。
蘇長青今早酒醒六本木,看到報紙有點後悔,原本是來配合宣傳的,現在反而給日方發行商添亂了。
然而然而,一大早發行商就打來電話,竟然非常高興:“長青君這一招太高明了,觀眾的好奇心會被勾引起來,一定能夠提升上座率。”
挑起爭鬥提升上座率,這會不會太樂觀了,那得看提升誰的。
蘇長青特地提醒了一句:“我是個外國導演,或許觀眾的愛國情緒也被調動起來。”
日本人的思維方式顯然不一樣:“北野武導演雖然優秀,但也不能代表日本吧?我不認為看他的電影與愛國有關。”
這道理也說得通,這兩年大陸引進好萊塢的影片,票房普遍超過國產片,也不能因此就說國內觀眾不愛國了。
“您和北野武導演之間的賭約話題性很高,記者們一定會連續報道,這無異於免費的廣告。”
這個倒是真的,報紙廣告費能省下不少。
蘇長青忍不住又開始懷疑這真是北野和荒木故意策劃的,這兩個家夥都在日本娛樂圈打滾了二三十年,應該深諳此道。
別的不說,北野武和荒木經惟的很多怪癖、醜聞,他們自己不主動說別人好像不太可能知道。
在娛樂圈裡,話題性很重要,得保持媒體熱度,有話題要上,沒話題製造話題也要上。
不管是不是故意,反正現在北野武和蘇長青互相蹭熱度,目前至少媒體很感興趣。
人生如戲,導演往往也是好演員,蘇長青這方面顯然還不太行,將自己包裹得太嚴實,不願意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
既然話題有助於影片宣傳和提升票房,蘇長青在記者會上當然不作解釋,越是含糊其辭大家越感興趣。
如果這真是北野武等人在玩媒體遊戲,解釋了就會被視為外行,或許背後還會被罵一句:“這個草包,居然壞自己的好事。”
娛樂圈裡有許多類似的糾葛誤會,當事人就是不澄清,惹得吃瓜群眾乾著急,其實都是這個路數。
“北野武導演是我非常敬重的前輩,他的作品我都很喜歡,另外我知道他藏有不少頂級法國葡萄酒。”
蘇長青開始打太極。
“您的意思是將贏得這場賭博嗎?”
“我也準備了上好的中國白酒,希望有機會與北野前輩分享。”
“您的意思可能會輸?”
“中國的蘇東坡有一句詩‘勝固欣然敗亦喜’,我與北野前輩的友誼不能用勝敗衡量。”
圈子兜得五迷三道,有些問題避不開了蘇長青就把日語說得亂七八糟,最終記者失去了耐性,漸漸把注意力放在作品上。
因為日本發行制度沒有國內複雜,不存在所謂首映、點映、路演、看片會、內部觀影等等花樣,記者和普通觀眾一樣不了解劇情,所以問題基本限定在廣告片透露出的信息。
因為中日韓演員陣容,問題很快集中到是否反美。
這個問題蘇長青都煩了,有點踩到屎的感覺,乾脆把對王碩說的話在這重複了一遍:“這是反戰片,
不能一提反戰就想到米國,那不公平。”日本將美利堅翻譯成米國,咱們這邊不知從哪個開始翻譯成美國,國名裡用形容詞很少見,感覺讚美之意溢於言表。
於公於私這時候反美都不是個好話題,蘇長青盡量避開,拒絕跟著記者往上面扯。
冷戰剛剛結束,老美如日中天,雖然廣場協定搞得日本這幾年有點慘,但人家不在乎,這些記者也是挑事。
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記者最不喜歡平庸話題,他們期望受訪者出錯出洋相,也樂於挑起敏感話題,就看你接不接。
有記者問:“您之前的作品《太平號》在北美票房取得成功,《移動迷宮》似乎沒有米國發行的計劃,為什麽?是否因為題材敏感?”
對這話題蘇長青也有準備:“這主要是一部拍給中日韓觀眾看的電影,如果配上英文字幕,我很懷疑歐美觀眾能區分出這是三個國家的演員,那麽影片的主題就變得模糊不清。”
結果第二天報紙出來的標題裡居然有:中國名導演聲稱米國觀眾看不懂《移動迷宮》。
這特麽也是神概括。
蘇長青當然知道記者難對付,但國內目前難度還不大,在日本真是一個鍛煉的好機會。
而且和北野武、荒木一晚上喝下來另有心得,高級玩家不是想辦法對付記者,而是和他們一起心照不宣地玩遊戲:我出素材你們報道, 我出名你們賣報紙。
訪日第二天蘇長青出席了好幾個活動,拜訪了日本影人協會,所有行程都是發行方安排的,旨在吸引記者製造話題。
日本媒體高度發達,宣傳期他們有一個衡量指標,就是計算報紙上的話題數量,只要不是尖銳批評,越多越好。
晚上參加了影評人協會主辦的一個酒會,蘇長青獲得過他們的最佳編劇獎,北野武也在場。
因為有大量記者在場,兩人互動不多,一副大戰一觸即發的模樣。
北野武偷偷地對蘇長青做鬼臉。
“他們以為我們要打起來了,我愛死這樣做了。”
果然是故意的,他一定以為蘇長青一開始就明白了用意,大家心照不宣。
七月十二日周五,《移動迷宮》與《壞孩子的天空》同期上映。
這天蘇長青沒有繼續參加公開活動,在前田信子帶領下,與西門雄和柳雨菲一起遊覽了淺草寺。
這是東京區域內最古老的寺廟,和少林寺一樣幾次焚毀,現存的是德川家康修建的,有四百多年了。
寺廟的標志建築風雷神門重建時間更短,只有三十多年。
這種情況和國內差不多,木結構建築基本都這個命運,現存最古老的木結構建築群是故宮,只有六百年,所有吹捧日本古建築保護如何的文章很大程度是睜眼說瞎話。
蘇長青在風雷神門和大家留了影。
晚上他和前田信子找了家電影院,連著看了《移動迷宮》和《壞孩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