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騎馬一路東行,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展昭的影子。
——如果你相信我,就別問為什麽......
——我對你是真心的,此生不變......
——回家吧,江湖險惡,我不想你以身犯險,我只希望你,快樂安然……
——馬留給你,山路難行,保重。
夢裡多少回,她盼著他的溫柔愛憐,他知道她會退婚,會不忍下手,會賭氣出走,一年多的等待堅守,她相思得酬,他對她關懷體貼,他就是她傾心守護之人,但前提是他們志同道合......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月華路過一個清湖,她一勒韁繩,下馬入湖,冰冷的湖水刺激了她的感覺,刺痛了她的傷口,卻打不斷她的思緒。
(月華)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你告訴我,我都能明白,你要我等,我多久都能等。
(展昭)沒有……
(月華)你是不是和沈大哥一樣?
(展昭)......我不是他。
為何他答非所問,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有人投河了,有人投河了……”周圍聚集了不少人。
月華從湖中探出,見圍著一群人對她評頭品足,還有人在窺探其馬,不禁嗔叱道:“瞧什麽瞧,走開......”
她扶岸一躍而起,走近坐騎,溫柔地摸摸馬頭,在湖邊給馬洗澡梳理,還牽馬到附近的農舍進食草料,她受母親影響,從小愛馬如癡,深諳養馬之道,尤其是純種好馬,比人還矜貴。
她仔細打量此馬,鬃毛長披,膘肥體壯,毛色烏黑發亮,馬頭上有一小撮雪白的毛,跑起來追風千裡,竟是難得的好馬,月華越看越鍾愛,不由暗忖:展昭這小子,也是識馬之人,他如何得知我惜馬如命?
在這匹馬上,二人相擁而坐,感受著彼此的溫存,這段難忘的經歷,竟如此刻骨銘心,她一陣悵然,打斷思緒,摸了摸馬頭,給馬起了個名字:小黑珍珠。
一番整頓後,月華一躍上馬,正要前行,忽然,一個醉漢搖搖晃晃走來,一頭重重撞馬,馬一聲長嘶,抬起蹄子就要踩踢。
“哎喲......”那人睡夢惺忪,左手擋頭,右手抱著壇酒,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月華定眼一瞧,大吃一驚。
“沈大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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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展昭施展“六月霜飛白”,踏著山林草木奪命狂奔,後面並無追兵,但他卻有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他不能再想牽著他癡情規勸的月華,他沒想到,這種“了斷”會如此痛心。
這是一座隱蔽於崇山峻嶺、破落多年的義莊,據聞晚上亥時一過,便會看見附近藍火飄忽,還聽到聲聲女子哭泣,陣陣男子哀嚎,附近村民談莊色變,方圓五裡沒人敢靠近。
不到一個時辰,展昭便來到這座陰森漆黑的莊子,牌匾掉漆,“義莊”看上去像“人莊”,沒進莊便聞到一股死老鼠的惡臭,大門年久失修,搖搖欲墜,他輕輕推了推門,忽覺頭上晃動,他立刻放了心,抬腳一推。
“撲......”一桶水在展昭推門時當頭一倒,這是沈老二慣用的伎倆,他早有防備,在門邊閃身一躲。
一把大刀猝然劈來,展昭扭腰仰頭,一躲而過,大刀一招失勢,第二刀朝其腰間凶狠砍來。
展昭乾脆一躺在地,
此時他如砧板上的魚肉,刀客像剁肉般對他使勁剁著,刀法極為嫻熟。 展昭躺在地上施展渾身解數,挪移翻滾躍騰躲避,也不還手,刀客剁了近半個時辰,連刀都砍鈍了,最後甩手扔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道:“展老三,你想活活累死我?”
展昭此時大汗淋漓,剛才躺地躲避的方式比沈仲元砍劈剁刺耗力得多,他緩緩道:“你剛才迎面第一刀,出手太慢,姿勢太過,我只要出手點中你腕上之穴,你連刀都握不住......”
“你的第二刀回得太慢,你可在第一刀使出一半時朝下回刀,我便不容易避開。”
“你今日受了什麽刺激,居然不還手?”沈仲元詫異道。
展昭歎了口氣,突然坐起問道:“有酒嗎?”
“這個時候喝酒?”沈仲元思疑起來,今天的展老三很不正常。
?“今天高興,想喝酒。”他的語氣冷靜得瘮人,完全聽不出喜悅之情。
沈仲元慢吞吞從背上解下大酒葫蘆,正要打開,卻被他一手搶過,打開木塞子,仰頭便喝。
“喂,給我留點兒......”沈仲元嘟囔道。
話音剛落,酒葫蘆一歪,展昭仰頭倒地,很快打起鼾來,沈仲元拿起酒葫蘆搖了搖,一滴不剩。
“這就醉了?”沈仲元越發疑惑,對方酒量極好,幾乎從未醉過,他甚至開始懷疑此人不是他認識的展老三。
他靈機一動,伸手先探其臉,沒發現易容痕跡,再探衣物,這時展昭突然坐起,表情嚴肅地瞧著他,千鈞一發之際,沈仲元立刻抽手,心上怦怦直跳,被對方如此瞪著,他嚇得連氣也不敢透。
“老,老三,我……”沈仲元抽回的那隻手不自然地撓撓頭。
“趙菱如今在哪兒?”展昭表情麻木問道。
“她,她在靈蛇莊附近的蛇後村……”沈仲元清了清嗓子道。
“哦,有勞……”展昭說完,又嘭地倒下,平穩地打著鼾。
沈仲元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才發現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展老三,連喝醉酒都不忘正事!
剛才抽手時他從展昭懷裡摸到一物,是一個精致的翠綠錦囊,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缺角的玉佩。
他蹙眉搖頭,思索片刻,很快勾起了半個笑容,他滿意地摸了摸嘴上的八字須,斜眼瞟了瞟展昭,快速從懷裡掏出一物放入錦囊,小心翼翼地完璧歸趙,把酒葫蘆背上,悄然離開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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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哥?”月華心上一驚,連忙一勒韁繩,烈性的黑馬乖乖止住了踩踏之勢。
她定了定神,眼前的沈仲元,滿臉通紅,一身酒氣,手裡抱著個酒壇子,還背了個大酒葫蘆。